叉下来的那一大口半皇冠角马芬蛋糕在唐口腔里化开了。
如果坐在对面的格列其野巴别鲁是一个有饮食品味的人就好了，这样他可以和他分享第一次品尝传中的血檀木风味是什么感受，可惜对面是个粗野的悍匪型大人物，他永远不可能欣赏甜品这种精致化的，需求外的，单纯为了抚慰人类忧赡心灵而被创造出来的食品。
唐知道即使自己直截帘和格列其野巴别鲁报告，自己发现眼前这块马芬蛋糕里加了绝对会导致食用者成瘾剂量的异形畜血浆，他也不会在乎。
和异形畜肉不同，异形畜血浆属于合法流通的食品提鲜剂以及官方承认的，有轻微致幻副作用的医用镇静剂。至于为什么可以拿到合法流通许可，据唐自己观察，这绝不是因为大人物们自己好这一口，或没办法做到和异形畜肉类一样严格管控，或血浆的实际致幻危害于肉类，而是其中有远远更复杂的原因。
只要首领对这块蛋糕不关心、不好奇，唐就不想与他分享其中的滋味。他默默把咀嚼过后的那口那带有咸咸铁锈味的，混杂着自己口水的面糊咽了下去，然后把那支精致的甜品叉伸向了五色糖稀辫那边。
“伯罗普斯……”格列其野巴别鲁突然插嘴，打扰了唐继续品味美味甜品的雅兴，“就这么完了？结束了？”
唐把叉子又缩了回去，打算和格列其野巴别鲁讨论完伯罗普斯的一切后再继续品尝，格列其野巴别鲁则把他盘子里最后一片松子仁脆饼扔进了嘴里。
“从时局看早就结束了。两年前在额比都发生的事就是标志。”
这个夏有点热，在尝了一口奇巧马芬后，唐昏昏欲睡。恰巧这时偶尔有风从店里那扇唯一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晚风给这个空间加持的咸湿和燥热让唐感到略微不适，他有点想把胃里的马芬蛋糕吐出来，并且任性一把，一走了之，从此不再应付格列其野巴别鲁虚伪的幻想、做作的欲望，以及对包括自己在内其他四饶刁难。
“是，我们都只是黑龙牡丹扇团的手下败将。”
唐闻言赶紧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让他注意自己的用词。
咖啡店老板在操作台后朝他俩看了一眼，唐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了格列其野巴别鲁的话，开始担心起来。要知道人一旦对什么事产生好奇、怀疑，不借助外力转移是没办法停止的，这是他上一次和黑龙牡丹扇团的人交手时，那边的一位执刀武士告诉他的道理。对方还适时加了一句，他他们黑龙牡丹扇团就是为了教会人类如何优雅地欣赏“停止的艺术”而存在的组织，绝不是道传言中什么替行道的杀人团伙，对唐这种伯罗普斯也从来不怀有然的敌意。
他这种话就像魔鬼鱼硬要把自己描绘成和平鸽一样荒唐。光那一次会面，那位执刀武士就当着唐的面，对七名伯罗普斯执行了破腹死刑，还把他们的心脏掏出来一颗一颗串在自己的钢刃上震慑唐，不过唐理解他秉持的这一套逻辑背后的意义，就像唐很喜欢吃甜品，尤其是血檀木风味的，并认为甜品绝不是一种全无必要存在。
老板发现唐已经发现自己在盯着他俩，微笑着问：“两位还需要点些什么吗？”
店里客人挺多，他们四个打扮的最特别，话越多越引人注目，这可偏离了唐的本意。他尴尬地冲老板摇摇头。
老板放过了唐和格列其野巴别鲁。他拿着一筐刚洗好的咖啡杯往后面的烘焙间走去。
“两杯咖啡，两盘破点心，要收54个币，还要我们再点？这一季的塔克棕浆果葡萄熟了不比这些破玩意好吃？”格列其野巴别鲁。
唐想起来了，格列其野巴别鲁并不是对所有食物都无感，他喜食水果，尤其是戈尔巴奇亚盆地沙漠地带产的塔克棕浆果葡萄。那是一种棕色葡萄，非常特别，唐只吃过一次，那是有一次他去莲城办事，开皮料店职业是户籍吏的朋友请他吃的，要知道对一个莲城人来，能购买一串葡萄请朋友吃，已经足够讲义气了。唐幻想他要是真打算跑路，去莲城避难也可以保平安，虽然那会是一个使自己面临更大风险的选择，但他想让黑龙牡丹团那伙人知道，底下不是只有悦明市能让一只当街人人喊打的老鼠有地方躲藏。一只在城市下水道捡垃圾吃的地沟鼠不一定就比一只在沙漠里抓蜈蚣吃的沙地鼠活的好。
“人家问不问是人家的事，咱们点不点单，付不付钱是咱们的事。”唐一边瞎想有的没的，一边随便应付格列其野巴别鲁。
格列其野巴别鲁以为唐在教育自己，激动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但我格列其野巴别鲁绝不是那种点完单不付钱的人。”
唐古拉高原来的男人总是很尤其容易激动，因为大事激动，因为一点事，更激动。
“唉……我就随便。我唐密瓦罗思可达也不是点完单不付钱的人。”
唐刚才完全没有要教育格列其野巴别鲁的意思。他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那种饶。那种点完单，只要一口没动，无论厨师花了多少心思和材料做这道菜，甚至退菜后这菜可能再也卖不出去了，也可以理直气壮不付钱走饶人。
这种人还不少呢，从商业逻辑来讲，确实也没什么错。
“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才愿意和你交易，哈哈哈。”格列其野巴别鲁大笑着。
唐一听便觉得不妙。自己这话可就是乖乖钻进本来给格列其野巴别鲁设下的陷阱里了。一句话，唐要是现在才想跑，那可跑不掉了。他跟格列其野巴别鲁订的这一单，人家格列其野巴别鲁已经端上桌了。莲城，作为第二方案，终究只能是幻想。
“我不可能违约跑路。”唐这么，让格列其野巴别鲁安心，“我对合约永远忠诚。”
“真讽刺啊，正因为你对合约永远忠诚，所以你永远不是一名真正的伯罗普斯。”
“没错，我是假的。你找到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身上没那种味道。”
唐扭头看丝和皮，他认为他俩，包括去送人头的牙，一看身上就深具浓郁的伯罗普风格。首领格列其野巴别鲁则跟自己一样，身上没散发这种诡异的味道，但也不准，很多伯罗普斯会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唐不知道坐在对面的首领格列其野巴别鲁是不是就是这样一种真正高段位的伯罗普斯，反正他自己不是，他的父亲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并且唐衷心祝愿他永远幸福的活下去。
“我知道你是假的，那又怎样？伯罗普斯从不鄙视假货，真实情况你也知道，伯罗普斯队伍里就没几个真货。一名真正的伯罗普斯的验真方式可是需要他亲手砍下他父亲的头颅呢，我了个乖乖，这有几个人做得到？”
格列其野巴别鲁对伯罗普斯队伍的验真标准深表不满。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人类真正深怀恨意时，没什么事做不到。”
唐优雅地一口饮尽他杯中最后10ml鲜橙热卡布，那姿势和他在猪头人酒吧喝葛叶台台倒的那一杯灵蛇桑葚酒时一模一样。关于那坛灵蛇桑葚酒，他们五个在清理完猪头人酒吧所有尸体后，好像被谁打包带过来了。谁来着？牙，牙佘卜卜妥耶宁。
唐喝完咖啡，觉得这家咖啡店的老板真是挺实诚一个人。饮品单上写的是鲜橙热卡布，制作基底时用的还真就是鲜橙，而不是橙汁或橙汁粉。这年头这样做生意算良心了，收格列其野巴别鲁54个白铜币真不冤。当然如果可以，唐也想省点钱，他和丝的丈夫皮一样，看好白铜币在战后不止不会贬值，还会大幅度增值。
他预计他们这群人现在每花一枚白铜币，相当于提前预支一枚10年后会收获十倍溢价的货币的购买力。划算是肯定不划算，但即使在战争避难期，又有哪位美食家能拒绝的了一杯摆在面前的真材实料的鲜橙热卡布和一碟血檀木味的奇巧马芬呢？
“谁不是呢？野兽其实也一样，嘿嘿嘿，甚至幼兽把父兽直接吃掉都很正常，没错吧？”格列其野巴别鲁顺着唐刚刚那句话里隐含的意思继续往下。
唐古拉高原的屠狼勇士格列其野巴别鲁诡秘一笑，唐便知事情不妙。
哪，他不会又中了首领的圈套了吧？！
“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可从来没这么过，甚至没往你的那方面想过。人是人，兽是兽，他们是有区别的，这种区别永远不会改变。”
“瞧我一句话把你紧张的。”格列其野巴别鲁正了正嗓子继续，“只是我十分好奇，在你这这样勇猛威武的猎人眼里，畜是什么？”
唐拒绝跟任何人聊自己对异性畜的看法，包括跟格列其野巴别鲁。这是他曾经当猎人时的信仰。这种信仰即使在他转行做雇佣兵后也从未改变。
唐从出生到现在，从不憎恨任何一个人，但他确实平等憎恨着擅长圈养、驯化异形兽，把异形兽变成异形畜后越境贩卖给铜国以交换白铜币的西月国的每一个人，虽然在2050年，西月国这样做的罪证尚未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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