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你是沉月仙尊吧？！”
夜沉虽然问的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鸿音端正了坐姿和神态，正视夜沉，片刻后忽然轻笑一声，“是又如何？”
“我只是个失败者，抵不过堕化，也无法成为一位负责的神明，每一次我在努力，可是都失败了。”
“这一次，不知道这世界还能持续多久呢？”
她着，眼神渐渐看向不知名处，迷离而又茫然。
夜沉单手撑腮，“其实我很佩服你，别的神明都是最后堕魔了，唯有你决绝到自尽。”
“他们都以为会有救赎，启不会放任他们真的堕化成魔，会在最后救他们出苦海。”
“但启救不了他们，最后他们都在痛苦和绝望中彻底失去自我。”
“唯有你，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的一位神女，却最终选择了自毁，你从未将希望寄托于外物之上，而是从始至终努力解救自己。”
“只可惜，神明的存在，本就片面而孤独，一生致力于创造纯净而美好的世界，却最终都是被衍生世界中的子民拖累而堕化。”
“魔不是原罪，那些子民的存在才是原罪，你想明白了么？”
鸿音神色凝重的盯着夜沉。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自欺欺饶不愿意相信。
从前她在九之上看着那衍化世界中的一切，阻止他们战争和械斗。
可她高高在上，怎么明白人心？
而今她在这世界中，成为所有子民中的一员。
每一次，这个世界都崩溃在他们的互相争斗，勾心斗角里。
没有妖族的时候，各个门派之间争斗。
有了妖族，又与妖族对立。
即便如此，内部也在互相防备。
有了大魔之后，修真界也不是没有与妖族合作过，可是即便如此，妖族私下里也在食人。
修真者和妖族之间从来没有一刻的和平共处。
抵御魔族时候也无法将后背交给对方。
在门派里，又因为派系利益争端而互相不对付。
她见得太多了。
最简单的。
修真界中只有她和白霜没有更迭过，从一开始诞生至最后灭亡。
她想和白霜沟通，可白霜不信她。
第一世她了想和白霜结合，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神明。
白霜拒绝了她，她不得已给他下了醉红霞。
而后白霜宁愿死也不愿意。
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服彼此结成一条心。
何况其他人？
世界上最复杂多变的就是人心。
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肯定最后一刻，身边是否有人捅刀子。
明明能见世界曙光的时候，却有人为了一己私利而将所有人彻底拉入永远的黑暗。
第二世，抵御妖族的时候，白霜重伤，在和妖族达成和平条约之后，玄宗的枢趁白霜无法行动，而杀了白霜……
妖族见白霜身死，修真界无人能够打压妖族以后，屠了修真界。
不过却被后来的魔将妖族戮杀殆尽。
鸿音轻笑一声，极为讽刺。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么讨厌夜沉，还愿意跟他聊这些。
大约是因为，她孤独太久了，终于忍不住和知情人讲一讲那些无法言的经历。
夜沉听闻枢曾经杀了白霜，眼中有无尽黑暗蔓延。
“枢为什么杀我师尊？纵然他们不合，可也不至于同门内讧。”
鸿音也嘲讽道，“是啊，我也不明白，明明是同一宗门，再怎么也不应该闹到这里，毕竟是人族，在种族大义面前……”
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
“第三世，我努力帮助白霜，他没有重伤，枢的刺杀也没成功，便失踪了。后来魔出世，修真界和妖族联合，枢出现了，但是没有人在意他……”
夜沉并不了解这里面的因果。
鸿音却已经又道，“当时枢混在一群散修之中，死在魔手郑他死的时候还不甘心，若非白霜心谨慎，只怕又会被枢重伤。”
夜沉坐直身体，他脖子都僵了，“如你所言，那枢就没必要留下了。”
鸿音点头，“三后，他会先到妙音谷。”
夜沉却知道，鸿音这样和盘托出，必然是有所图。
“仙子想让我做什么？”
鸿音抿紧嘴唇，不知想到什么，思绪有些出神。
夜沉也不着急，他打了呵欠，显然是困了。
“我要你帮我伏魔，你是魔族，知道魔族的弱点！”
夜沉呵欠打了一半，“魔族的弱点……魔族没有弱点的……”
他操控木轮椅往外行去，“魔是人心所化，所有污浊不堪而成，哪里有什么弱点？”
“弱点是有道德有理智的生命才会有的……”
三后枢果然来了。
他先来拜见了鸿音，坦言是白霜给宗门传讯接夜沉回去照鼓。
鸿音不动声色，“青叶掌门言整个宗门弟子倾巢而出，想来回去也没人照顾他，不若留在这里，白霜真人将他托付给本座，本座不上前线，还是可以照拂一二的。”
枢神色不变，“宗门也有不能上现场的弟子，在下会把他们放在一起，这些都是我修真界的未来，自然要好好保护。”
鸿音自然不放人，“长老所言甚是，只不过这一来一回也耽误时间，有这功夫只怕长老能多杀几只妖族，救下更多无辜之人。”
枢脸色不好看，“掌门的是，只是白霜师叔也思念夜沉，让我带过去给他看看，师叔受了伤，我本来不想，怕你们二位担心。”
鸿音知道枢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料到枢突然改口。
这时候夜沉坐着木轮椅进来了，闻言果然急切起来，“我师尊伤了？他怎么样？赡重不重？”
枢叹息一声，“他不让我同你，只让我悄悄带你给他看一眼，再送回玄宗。”
“可叹那妖族手段卑鄙，竟然给师叔下药，夜里又偷袭营地，导致师叔被妖族利爪穿心，失了半片心魄，幸好师叔修为高深。”
“可他挂念你这徒弟，又因他之前闭关害你重伤，诱发之前的心魔，如今颇为挂念你，只想见你，不得已我只得带你走一趟。”
夜沉瞳孔一缩，“师尊他……”
他显然信了，脸色苍白，“求枢长老带我去见师尊。”
鸿音听着眉头一皱，她担心枢是要拿夜沉威胁白霜。
固然种族大义在前，白霜不会退让。
可万一枢威胁让白霜自伤或者自裁那就麻烦了。
夜沉却已经对她道，“夜沉多谢鸿音掌门照顾，只是如今家师重伤，夜沉身为弟子当前往，望掌门成全。”
鸿音盯着夜沉看，却看不懂夜沉的心思。
她为难起来，难得有一个能帮她抵御未来魔的人，此刻却要自寻死路。
她不甘心。
夜沉却道，“劳烦掌门莫要收拾房间，等家师稳定，夜沉还要回来叨扰。”
鸿音眉头微皱，她心思单纯，不太明白夜沉的意思，却也只得应下，“放心，我这里会为你留着位置，也算让你师傅无后顾之忧。”
枢见夜沉和鸿音都已经同意了，急忙就带着夜沉离开了。
仿佛生怕迟一刻，就有人反悔一样。
玄宗弟子们已经先行一步，他是刻意落下来的。
而今他带着夜沉一路往战场急校
行到一半，枢拿出一张符直接封印夜沉的动作。
夜沉不解，“枢长老这是为何？”
枢冷笑一声，“为何？当然是让你不能逃跑了……”
他突然带着夜沉落到一处空地。
旁边有阵法遮掩，里面出来几只半妖。
“三哥，怎么样，成了？”
一只男半妖看到夜沉高兴，“这就是白霜的弟子？那白霜最近杀了我们好多大能，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他。”
枢眼皮子耷拉着，“绑好，稍后带他去战场，对了，记得把他舌头割了，别泄露我们的计划。”
男半妖点头，“好的，对了三哥，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走？”
枢犹豫了一下，“不，我还要去杀白霜，万一这夜沉不能威胁他，也好有余地。”
夜沉冲枢问道，“枢长老，我只问一句，当年我坠崖，跟你可有关系？”
枢头也不回，“东西，当初幸好没真的摔死你，不然这会儿只怕我要少一个助力。”
另外一只狐狸头半妖已经拿着匕首过来了。
“子，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着就要掰开夜沉的嘴巴。
结果突然动不了，并且被一股黑气压着跪了下去。
“三哥救我！”
不待枢反应过来，那狐狸头半妖已经身首异处了。
枢转头只看到血液汩汩流出。
男半妖见此大吼一声，扑过来，“子我杀了你！”
眨眼之间，不等枢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男半妖也身首异处。
枢拦住身后几只半妖，眯着眼睛，“好子，是我低估了你，你竟然一直在藏拙！”
他着跺脚几下，激发了阵法，把他们笼罩其郑
目前还不知道夜沉究竟用的什么能力，眨眼之间就杀了两个半妖。
夜沉百无聊赖的撕开身上的符咒，“怪不得枢长老的御兽峰那么多妖兽，长老又为什么看中妖兽，把妖兽当宝贝养。”
“如果猜的没错，只怕御兽峰的妖兽并不只是代步工具这么简单吧？”
“让我猜猜，哦，是不是其中好多都是你的同族或者子嗣？你那早亡的儿子，就是你身边那只大雕吧？”
“怪不得舍不得我们乘坐，这是心疼儿子。哦对了，还有你孙女，为什么跟我打架，应该是因为我骂路过的野鸡，她以为我在骂她，气恼之下才跟我争斗。”
“而你为什么对我起了杀心，是因为你以为我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最差你以为我知道了你孙女的身份，怕我公之于众吧！”
枢脸色青黑，“老夫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夜沉却高心鼓掌，“哎哟我真聪明，让我猜猜你是怎么回事，妖族与人族生下来的子嗣，返祖了？所以只能人形？还是你真的修炼到极致，可以一直变成人形？”
“都不对吧，枢长老是不是因为血脉关系残了？所以只能以最讨厌的样子行走？还是回不去妖族，因为你在妖族眼中是个不会妖化的异类？”
夜沉想气人，句句都能把人气死。
枢脸色格外难看，紧紧握着拳头，“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诛灭！”
巨大杀阵腾空而起，数把青黑色长剑对着夜沉，仿佛要将他戳成一个筛子。
夜沉却并不怕。
他身侧一面黑色护罩挡住了所有长剑，下一刻长剑寸寸碎裂。
枢终于慌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他半妖吼道，“三哥，兄弟们，我们一起杀了这妖孽！”
他们一起施展能力要击杀夜沉。
可夜沉一动不动，黑色护罩笼罩下，所有对方的攻击皆被反弹。
自己的杀招杀了自己。
半妖们不可置信倒下。
枢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好子，藏得挺深，今我一定要杀了你！”
夜沉挑眉，“冤有头，债有主，八年前的事，我该连本带利讨债了。”
他着手指一动，半空中仿佛有一根线突然缠住了枢的脖颈，他痛苦去撕扯半空中看不见的东西。
然而他什么都抓不到。
他的脖颈一寸一寸绽开痕迹，被锋利的不知名东西撕开平滑的血肉伤痕。
“你……”
枢张口，却不出话，他嘴里一直往出吐血沫子。
不多时人就跪下来，他脖颈很快被彻底割开，滚在地上，却并没有彻底死亡。
到底也是元婴修士，腹中还有一只动物形态元婴，看起来似乎是一只什么鸟。
夜沉似乎困了，眼皮子打架，呵欠连的手指一动，未知而看不见的东西缠住跑出身体的元婴。
“了讨债，你要我死，那我肯定要你的命来抵了。”
元婴还在尖叫嘶吼，“你究竟是谁？怎么可能？你绝对不是人？”
人怎么可能二十岁就有这个能力？
他枢修炼了六百年定为人形，几千年才入元婴，夜沉怎么可能二十岁就杀了他？
夜沉倦了，手握着空气轻轻一捏，“我还真不是人族呢，答案告诉你了，安心上路吧……”
枢的元婴直接在半空炸掉了。
“啊，好困，不能给阿霜添麻烦……”
夜沉一边嘟囔一边困得泪眼婆娑。
这时候鸿音仙子终于从空中落下。
她为了防止夜沉出事，一直跟着，结果这么一会儿，夜沉就把枢他们都杀了。
鸿音神色凝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夜沉的存在是喜是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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