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檄文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
城门处的告示栏前挤满了人，新贴的《讨逆贼裴明德》墨迹未干。
识字的老秀才眯着眼，一字一句地念着，周遭的百姓越聚越多，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
卖炊饼的王老汉咂了咂嘴，低声嘟囔，“咦，当时流放时，不是有人他是被冤枉的吗？”
“呵，冤枉？”旁边绸缎庄的赵掌柜冷笑一声，“龙袍都藏了，还能冤枉？朝廷早该砍了他的脑袋！”
几个围观的汉子点头附和，神色愤愤。
茶摊旁，几个妇人边纳鞋底边闲话。“听朝廷要调兵了，这仗要是打起来……”
李婆子立刻哭丧着脸：“我家三个儿子，已经被征兵的捉走了两个，就剩一个儿子了，不会把他也捉走吧！老爷！你不让人活啦！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酒肆里，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凑在一处：“他真是大错特错呀，作为太子，皇位本就是囊中之物，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本就内忧外患，北有突厥，西有起义军，现在又来了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马上有韧嗓音道：“我有个表亲在东州，裴明德在那儿减了赋税，修了水渠，百姓日子比从前好过……”
话未完，便被旁人打断：“糊涂！那是收买人心！等真让他得了势，指不定怎么盘剥呢！”
其中一人忽然拍案：“若真为百姓谋福，何错之有？”
同伴慌忙捂住他的嘴：“慎言！你想掉脑袋吗？”
连冷宫里的魏嘉柔也听冷宫守卫了，皇上要讨伐裴明德。
魏嘉柔麻木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她在冷宫呆了半年，人老了至少十岁，尤其是这个冬日，没有炭火，冷得她得了老寒腿，现在坐着疼，站着更疼。
要不是三皇子临走前告诉她，他还有后手，一定会登上帝位，让她在冷宫好好等着。她不定都熬不下去。
魏嘉柔对桃红道：“的造反，老的讨伐，我真是等不及看看父子相残的好戏码了。”
桃红是唯一一个还陪在她身边的宫女，也是她的心腹。
“娘娘，他们闹起来了，正好三皇子就有机会了。”
她这是给主子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
她虽然忠心，但这冷宫里的日子真不是能熬得住的，没吃没喝就算了，关键是晚上还有各种声响，吓得她根本睡不着，眼袋都快垂到下巴颏了。
魏嘉柔阴狠道：“那是，我的苦不是白吃的，沈氏斗不过我，裴明德也斗不过我儿子。”
“等我出去，我先杀了这帮冷宫太监！见我失势了，恨不得各个都踩在我头上。喝口热水都要看他们脸色，这日子我是一日都过不下去了。”
桃红道：“娘娘莫急，三皇子一定能接您出去，届时您就是皇太后，想怎么惩罚他们，便怎么惩罚他们，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魏嘉柔眼睛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是的，我还有儿子，我还有明理！他们这帮没根的太监，迟早烂在床上没人收尸！”
魏嘉柔又骂了几句，这才将胸中淤积已久的浊气吐尽，腰杆又直了几分。
魏家没了没有关系，她还有儿子，就还有希望，只等皇上和裴明德两败俱伤，她的明理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
这篇檄文传到裴明德耳中的时候，他笑了笑。
爹声讨儿子。
普之下，自己是头一份。
可这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当年他是准备立三皇子裴明理为太子的，是大臣们上奏，裴明理非嫡非长，名不正言不顺，抵死不愿三皇子为太子，甚至有御史要撞柱。皇上被逼的没办法，这才立了自己为太子。
立了他之后，又处处找茬，想要废自己，那件龙袍，正好给了他废太子借口。
只是没想到，他放在手心里疼的三皇子，才是真正有不臣之心的那个人。
狗咬狗，真是一嘴毛。
现在湘州和东州都已经是自己的势力范围，整体兵力已经有二十万，就算是他们来讨伐，他也心中不慌。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
既然父皇写了檄文声讨自己，那他也要写一篇檄文昭告下。
正统是一回事，正义是另一回事。
他即刻命人磨墨，一气呵成写了一篇《告下万民书》。
下苦暴政久矣！苍生泣血，万民倒悬，裴昭临无道，朝廷昏聩，致使山河破碎，百姓流离！
吾裴明德，本昔日太子，一生恭谨，日夜勤勉，唯恐有负社稷之廷黎民之望。然奸人构陷，暗藏龙袍于吾府，父皇裴昭临偏听谗言，不察真相，竟以谋逆之罪判吾流放三千里！
流放途中，刺客屡现，毒药暗投，若非命未绝，早已命丧黄泉！吾本欲忍辱偷生，于湘州了此残生，可入目所见，却是饿殍遍野，哀鸿满地！
湘州之惨状，令人心碎！
今岁大雪，冻毙者数以万计，而朝廷不赈灾、不济民，反增赋税，逼得百姓卖儿鬻女，易子而食！官吏贪腐，盘剥无度，而父皇裴昭临深居宫中，醉生梦死，不问苍生死活！
吾本不愿反，然下已无可忍！
若朝廷贤明，吾甘愿老死荒野；若百姓安乐，吾何须再起风云？可如今，大孟江山已沦为炼狱，万民哭嚎，无人可救！吾若再沉默，便是坐视生灵涂炭！
今日之举，非为权位，而为苍生！
吾誓要涤荡朝堂奸佞，铲除贪官污吏，还下一个海晏河清！湘州、东州之民，已得喘息，吾必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幼有所养，老有所终！
下义士，若尚存良知，请共襄义举！
吾不惧背负\"逆贼\"之名，只惧百姓再无活路！若尔等仍信朝廷能改，不妨静观其变；若尔等亦受尽盘剥，便请与吾同行，共伐无道，再造乾坤！
视自我民视，听自我民听！
裴昭临失德，必厌之！吾今顺应人，解民倒悬，望下英豪，共鉴此心！
——裴明德 泣告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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