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是个好队长，社员们都服他，梁恒和父母虽然也想给儿子梁凯讨个法，可没为难大队部，除了牛爱花听不进去劝， 其余人都已经回去等消息了。
张会计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一行鲜红的鼻血顺着他的手掌流淌，没一会儿功夫就染红了半张脸。
这伤起来也不严重，就是有点损人自尊。
黑着脸掏出钥匙将紧紧锁住的大队部院门打开，张会计提醒牛爱花，“你那手劲儿可真不，心别把人打死了。”
他这提醒是应该的，因为院门刚一打开牛爱花就炮弹一样直直冲了进去，二话不猛的乒碍事的周伟珍，就要去扯秦金宝。
后者刚叫钱二娃痛扁一顿，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地上吐了好大一滩血，眼看只剩下半口气吊着了，要再叫牛爱花打一顿，今必得死在大队部。
知道轻重，周伟珍也顾不上自己浑身都疼，死死抱着牛爱花不敢松手，嘴里还喊呢。
“队长！队长求你救救金宝吧！再打就要把他打死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李祖富看见周伟珍就烦，看见她生的秦金宝更是厌恶的没话，也就是怕脏了大队部的地方，要不他才不会帮忙。
“行了行了～刚才好放你进来可不是让你进来胡闹的，起来吧啊～”
哄孩儿似的将牛爱花从周伟珍身上拉起来，张会计灵活走位，顺势拖走死狗一样的周伟珍。
要这人为啥总能闹出幺蛾子来，记吃不记打应该是重要原因。
暂时解除生命危险后，周伟珍往地上吐了口血沫子，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开始胡搅蛮缠。
“队长，你吧，我们娘儿俩这事儿总得给个法，不能白挨打不是？”
瞧瞧，她还要上法了，这明显是反应过来社员们没有证据，打算死不认账。
就知道她不可能乖乖听话，李祖富也不恼怒，他并不接周伟珍话茬，先拿脚拨弄了一下趴在地上始终没吭气儿的秦金宝，想看看人死没死。
刚挨了这辈子最重的一顿打，秦金宝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李祖富的脚尖才刚碰到他的胳膊，他立刻全身紧绷，下意识求饶。
“别！别打！别打我！我错了！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
气氛在这一瞬间有些尴尬。
没好气的瞪了李祖富一眼，周伟珍手脚并用飞快朝儿子金宝的方向靠近。
直到将人搂在怀中，她才哽咽道：“儿啊～你快别傻话了，你没做啥错事干啥要跟他们道歉？没事了啊～都是他们冤枉你的，大队长在这儿呢，他会给你做主的。”
完周伟珍还抬头示威似的看了李祖富一眼，摆明态度要嘴硬到底。
对付她这种泼皮无赖社员们可能没什么经验，当了半辈子生产队队长，见惯人情世故妖魔鬼怪的李祖富却是手拿把掐。
把人关在大队部的好处有二，一是及时制止混乱，维护集体团结；二是封锁消息，好对付死鸭子嘴硬的人。
冷笑一声，李祖富一点儿没被周伟珍无赖的态度激怒，他抱臂站着，笑看母子俩一唱一和，显得游刃有余，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落在周伟珍眼里，顿时心里就没底了。
难不成秀珍那个瘦的皮猴儿似的闺女命就这么大？真挺过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下一秒就见李祖富惋惜一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紧不慢道：“可惜了，才这么大点儿的娃，这辈子就这样了。
那个啥～老张啊，秦老四好像要离婚来着，待会儿你骑上自行车，我俩送娃上公社的时候把他也捎上吧。”
这是什么意思？眼看李祖富着着就要来扯秦金宝，周伟珍急了。
她一把将儿子护在怀里，歇斯底里道：“你想干啥？！你凭啥带我娃儿上公社去！他哪儿也不去，我是他娘！他得跟我待在一起！”
“你想啥呢？”李祖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周伟珍。
“你当然也得上公社去，三岁大的娃咋可能会害人嘛？指定是你这当娘的不做人，教唆娃犯罪呢，放心～要治也是治你的罪。”
至于这罪怎么个治法，李祖富想了想，决定吓唬吓唬周伟珍。
“你有啥话要留给娃就赶紧吧，时间不等人，回头你就得枪毙，进了公社我怕你们娘俩见不着最后一面。”
不愧是大队长，都啥时候了还为社员着想呢，只可惜周伟珍似乎不太领情。
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一副受打击颇大，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样子，令李祖富十分满意。
“枪毙！”周伟珍尖叫，肉眼可见的，她那脸色突然就变了，白惨惨的，显然被李祖富这话吓得不轻。
“那不然呢？”李祖富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的周伟珍后槽牙都咬紧了。
“妹娃已经醒了，她亲口指认是你儿子秦金宝害的她，人家秀珍已经报案，上头要治你杀人罪，你就是不枪毙也得蹲一辈子大牢，你有这时间大喊大叫，不如为孩子以后想想吧。”
唯恐周伟珍接收的信息太多，忘记重要的事情，李祖富还好心提醒道：“别忘了老四可要跟你离婚呢，他以后指定不会管你儿子的。”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明知道周伟珍一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秦金宝这块宝贝金疙瘩，李祖富还要扎她的心。
“不过你放心，咱们生产队是先进红旗大队，照顾老弱妇孺是我这个大队长的本职工作。
等你判了我就把你儿子送去知青点，和其他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搁在一起，每同吃同住，一块儿上工干活儿，不会饿死的。”
是不会饿死，可也注定了一辈子没出息！
同在一个生产队，周伟珍怎么会不知道知青点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人生。
她自己是块烂泥没有关系，可她无法接受儿子金宝将来也和她一样当一辈子农民，翻不了身。
特别是在目睹隔壁秦家闺女的风光以后，周伟珍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牺牲自己也没有关系，被榨干最后的价值也没有关系。
只要儿子能出人头地，和秦招娣一样考上重点大学、分配工作，吃上国家饭，从此摆脱面朝黄土背朝的农民生活，周伟珍什么都愿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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