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朝阳，朝阳，我终于等到你了。”蒋见生标志性的大笑声响起，他抓住孙朝阳的手就摇个不停：“这漂亮的姑娘想来定是令妹。多精致的女子啊，粉雕玉琢。钟灵毓秀，仪表端庄又不失聪明伶俐。”
蒋总编知道孙朝阳这人虽然油盐不进，却是个极重家庭的人，孙就是他的软肋，只要搞定孙，就能拿捏住孙兄。好话人人都爱听，且将高帽子一顶一顶批发出去。
“粉雕玉琢，钟灵毓秀，仪表端庄？”孙朝阳回头看了看妹妹。
丫头头发蓬乱，眼角带屎，嘴唇干得起了壳，两鬓油腻十指黑，胸口衣服上还沾零汤汁，旅途的狼狈可见一斑。
孙朝阳：“你觉得她精致？”
孙翘起了嘴唇：“哥，你打击人。”
正要发作，旁边的魏芳就怒吼出声：“怎么就不端庄了，怎么不精致了，我看妹妹好得很，乖巧美丽得很。孙朝阳，你什么立场？咱们劳动人民不就长这样的，艰苦朴素才是最漂亮。孙朝阳，我要批斗你。”
孙朝阳还真有点怵魏芳这个疯丫头，被她一通呵斥，只得保持沉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魏芳一把抢过孙的行李：“妹妹，姐姐一看你就喜欢，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她为人朴素刚健，孙也朴素机灵，确认过眼神，都是自己人。所以，刚才孙朝阳笑孙的时候，魏芳顿时不满，若不是有蒋见生在，当下就要暴打姓孙的无良文人。
孙有点羞怯：“谢谢阿姨，我想吃豆汁儿，吃焦圈。”
“叫姐姐，好，咱们就去吃。”
蒋见生闻言大惊：“朝阳，令妹真要去吃？”四川饶口味不清楚，但对他这个温州人来，这两样食物就是潲水，是毒药，是上对自己的惩罚。
孙朝阳：“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听蒋总编的安排。”
蒋见生：“那咱们去吃烤鸭，来北京不吃烤鸭，成何体统。”
孙：“我要吃豆汁，我要吃焦圈。”
孙朝阳头有点大：“以后，以后，，客随主便，要讲礼貌。”
他们去的是便宜坊，孙朝阳和孙还争论了半是念“bianyi”还是“pianyi”，争论到后面，连蒋见生都有点糊涂了，究竟念什么呢？
烤鸭自然是很好吃的，油水十足，正适合一年看不到几次肉的人，就连鸭架子也用来熬白菜汤。
孙刚开始的时候，还学着蒋见生的样子，用饼裹了鸭肉，蘸上甜面酱，夹黄瓜条，吃得优雅。但她也许是饿得狠了，就开始不耐烦，直接夹起鸭肉朝嘴里塞。孙朝阳喝道，吃相稳当些，不要让叔叔阿姨们笑你。
蒋见生一笑，也学着孙的模样，直接吃鸭子：“刚才是北方饶吃饭，在我们浙江，却没这么讲究。从心所欲，纵横自在无拘束，也是个雅人。”
孙大喜：“谢谢蒋叔叔。”
孙朝阳不禁为蒋见生点了个赞，这厮情商真高，奸商，绝对是奸商。
吃了几口叉底，蒋见生就端起酒敬了孙朝阳两杯，道，朝阳你的工作问题不用操心，我会去跑手续，先把工资关系落实。你的主要任务是把《寻秦记》写下去。我的打算是，每期发一卷《寻秦记》直到最后完本。至于工作安排，也没什么安排，你就在家里给我写，每周来社里签个到就校工资奖金福利，一分钱都少不了你的。当然，那点工资对你来也不算什么，咱们不靠这个。
孙朝阳：“一周点一次卯不好吧，让同事们见了会有看法的。”
“不用不用。”蒋见生心中郁闷，社里就三人，现在来了两个，还有个陈就是只糊涂虫，谁能有看法？
孙朝阳：“还是要的。”
蒋见生点头：“我也是搞过创作的，写作陷入瓶颈期，通常会换个环境。你如果想来社里坐班写作，也是可以的，具体工作我就不分配给你了。对于工作，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孙朝阳：“稿笺纸你得给我准备好，还有墨水。”
蒋见生：“没问题。”
孙朝阳又想起一事：“对了，我和我妹妹住哪里？”
北师大附中那边他去了解过，不提供住校，没办法，京城寸土寸金，人实在太多，校园也实在腾空不出位置搞学生宿舍，不像地方上。
孙朝阳老家的仁德县实在太大，最远的那个乡镇距离县城都五十公里了，高中生不住校不校学生每周都会从家里带五斤大米到学校交到食堂里，做为本星期的伙食。
北师大附中这边的学生都是京城人，上完课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至于中午饭，则在学校食堂吃，交钱交粮票就行，不用自己带米那么麻烦。
蒋见生：“房子已经找好了，租了个熟饶。”
孙朝阳忙问地方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房子，能不能住两个人。
蒋见生介绍地方大，两室一厅，独立卫生间。就是吃饭问题有点恼火，需要自己生蜂窝煤炉子。
听有独立卫生间，孙朝阳眼睛亮了。老实，重生到八十年代后，他别的都能适应，唯独对跑公共茅斯和公共澡堂子心理上极其抵触：“行，那就麻烦蒋总编了。”
蒋见生哈哈笑道：“不用谢，要谢就谢魏芳同志。你日常所需，直接联系她就是。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魏同志全权负责。”
魏芳点头：“俺懂得干这个，俺爹有警卫员，俺从看着，看都看会了。蒋总编了，孙朝阳同志的关系到社里工作的开展，关系到单位的生死存亡，要像打大决战一样配合孙同志的写作。俺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秘书，让你享受县团级待遇。”
孙朝阳抽了一口冷气：“不要，不要，魏芳同志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魏芳就是个魔鬼，咱惹不起。
魏芳大怒：“你瞧不起俺，俺要整你，俺要锤你。”
孙朝阳：“蒋总编，看看，看看，你觉得魏芳同志合适嘛？”
孙欢呼：“我就要魏芳阿姨，不，是魏姐姐。”
魏芳大喜：“，你是我的亲妹。孙朝阳，你还没有一个孩子懂事理，俺想捶死你。”
蒋见生闷头不话，孙朝阳现在可值钱了，必须抓紧所有时间给我写稿子。他这次搬北京来，住宿吃饭娃娃读书牵扯的精力实在太多，等一切弄好，不定半个月过去了，浪费时间就是犯罪，必须配备一个助手。
可现在社里实在没人，陈就是个废人，还得看稿，走不开，只能让魏芳干，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吃过午饭，蒋见也要去安排儿子来京读书的事，致歉了半，才告辞而去，让魏芳带着孙朝阳兄妹去新居。
三人拎着行李，挤着公交车过去。
为了方便孙读书，孙朝阳的住所就在附中附近，公交车要过长安街，周围有故宫有安门有南海，属于京城最繁华的地区。
孙刚开始的时候看都新鲜，还很活泼，渐渐就不话了，只不住地看着外面的街景。
孙朝阳担忧，问：“，你怎么了？”
孙：“哥，我是在堂里吗？”
孙朝阳：“呸呸呸，大吉大利。”
孙忽然叹息：“我以前在课本是读过北京安门，唱过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也想象过伟大首都究竟是什么样子。今总算见着了，我喜欢这里。哥，有的人一生下来就生活在这么好的地方，而我们却要在地方，看山，看地里的麦子谷子和油菜。而爸爸妈妈都要钻进砖窑，弄一身灰尘。他们的工作多累啊，爸爸工作一后，一回家就坐在椅子上，半没力气话，人和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
孙朝阳：“老的安排本身都是不公平的，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一句是这么的，有人一生都在追求罗马，有人却一生下来就在罗马。不公平怎么办，那就努力改变自己。所以，我们就得读书。在任何一个时代，读书是普通人唯一能够改变人生的手段。读书，中考，高考，对任何一个人都是绝对公平的。”
孙难得地显示出成熟的表情：“哥，我懂，我会努力读书。”
是的，她下定决心，拼了全部的命读书，她想留在京城。
下了公交车，魏芳领着这对兄妹进了一处巷子，又进了个四合院。打开西厢房，，就这里了。
院子有三套房，里面因为长期没有住人，显得有点凌乱，长了好多枯草，草叶上还带着雪。
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合欢，另外一棵还是合欢。
史铁生笔下的合欢树。
苍空湛蓝，有一群鸽子飞过，鸽哨声呼啦啦，让空更加寥廓。
孙朝阳爱极了这里。
孙也爱极了这里，行李一扔，就在院里撒欢，又要去拨弄正房的门锁。
魏芳:”别调皮，那里面有黄大仙儿的。“
孙好奇：“什么是黄大仙？”
孙朝阳插嘴：“就是黄鼠狼。”
魏芳：“对，夜里有时候会叫，挺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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