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战从来都是体力活，是一场双方决心和耐力的比拼。
就像两位角斗士，拿着刀互捅对方。坚持到最后，谁还有余力捅出最后一刀，谁就是最后的大赢家。
李自成抚着额头，有点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继续攻城？
闯军从周边拉来了数万百姓，在广宁和阜成两门外垒砌了两座高台，准备安置火炮，和城中明军互轰。
但自开始修建的那刻起，明军就轰击不断，炸死、炸伤军民无数。最后好不容易修成，也比城头矮了半截。
李自成不在乎那些死赡百姓，也不在乎在上面安置的火炮能不能和城头明军对轰。
毕竟，火炮只是威慑，通过炮轰使城内军民军心浮荡。而最后破城，还得靠人命向里面填。
他在乎的是，明军如此不惜炮弹，明城中准备充足。
他们直接轰击修筑高台的百姓，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是否会炸死百姓，那驱民攻城恐怕也不会有太大作用。
而且，京师周边百姓要么早已逃走，要么被放入京内，这几万人都是好不容易拉到的。
不驱民攻城，那只有靠自己手下的将士，而且不能只用那些新投靠的明军，毕竟保定的例子就在眼前。
而京师，城又高，墙又厚，各种防御设施完善。要想攻城，必须有足够的云梯和各种攻城器械。
但在此之前，崇祯皇帝早就砍掉了京师周边三十里的树木。要想制作这些，就必须从更远处运来树木。
而且崇祯皇帝之前还用重金招募各种工匠，这么多，闯军也只找到了十多个木匠，剩下的都在城郑
从更远处运来木材，再让少的可怜的工匠制成云梯和攻城器械，并让其他将士临时充当工匠。
最后的结果是，制作出来的数量少，而且质量堪忧。
就目前的这些，或许能组织一次进攻，但难以持续。除非城内明军军心彻底散乱，否则绝难攻入。
但城内守军明显不是如此。
牛金星射了无数书信进城。
但据城内细作传出来的消息，守军并没有禁止士卒传阅。而是将信的内容印在报纸上，然后逐条反驳。
李自成听牛金星念过，虽然那些反驳听起来有些牵强附会，但至少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与之相反的，城内也有无数书信射出。
李自成看了。
都是在问李自成是否真的与东虏有合作？问他是否会将城中的财宝和妇人送给东虏？
还问他是不是汉人？
问他为何坐视东虏在京畿烧杀抢掠？
大明子至少在香河歼灭万余鞑子，而他却与满虏合作。
这些东西，闯军士卒看了，军心受到了一些影响。
最主要的，连军中将领也产生了分裂。
如牛金星，他支持暂时和东虏妥协，先攻破京师。但更多的如刘宗敏、李过、刘芳亮，他们支持先将东虏赶出中原。
这让李自成也十分纠结。
进攻京师，即使最后能攻下，也要死上无数兵卒。
李自成不是牛金星，他并不觉得尽起二十余万大军入关的东虏真的是来降附自己的。
连破蓟镇、卢龙、遵化、蓟州，更是轻松拿下阳高、宣府、居庸关，这些清军显示出的战力和素质不是一个醉心割据的塞外族所能有的。
尤其是看了那些崇祯皇帝送来的情报后，李自成越来越觉得，他们就是来夺下的。
而派来宁完我，只是为了误导自己，让自己放心攻城，而他们则等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李自成本身并不畏惧清军，他觉得崇祯皇帝送来的情报有太过夸大清军战力的部分。
若与清军正面对决，李自成觉得自军有九成胜算。但若在攻城之后，那就很难了。
因为眼前的京师让他想起了昔日的开封。
当时围攻数月，损兵无数，始终难以破城。最后一场洪水，淹没了一切，而他一无所得。
但先进攻东虏，也有问题。
崇祯皇帝之所以离京，就是为了引自军和东虏在京畿大战。京城内还有十几万大军，山海关、大同、山东都有不少明军。
若在和东虏大战过程中损失过重，自己还有攻破京师的机会吗？等各地勤王明军赶到，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难啊！
李自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张鼐走进大帐，“闯王，有使者来了？”
李自成眉头微皱，“使者？又是宁完我吗？”
张鼐摇了摇头，“不，是明军的。”
李自成顿时有了精神，“快，让其进来。”
不一会，张鼐带着一个身型高瘦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他抱拳向李自成恭敬施了一礼，“昌平巡抚何谦帐下幕僚张禹拜见闯军。”
李自成脸色微怔，“昌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何谦派你来，是欲归附我大顺吗？”
张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道：“昌平宣府何谦，及总兵李守熔派草民前来，希望闯王能即刻出兵，解昌平之围。”
李自成脸色难看，冷笑道：“我大军来到，你们不降。此刻东虏围城，你们却跑来要我出兵。你，我为何要出兵？”
张禹沉默了片刻，问道：“闯王想得京师吗？”
李自成笑道：“废话。”
张禹道：“闯军既然想得京师，必然知道京师之外，有三城环卫。一是拱北城，目前已经被闯王拿下。二是通州城，在京师之东。三就是昌平城。目前东虏已拿下居庸关，挡在居庸关和京师之间只有昌平一城。难道闯王希望在自军攻城之时，突然遭受东虏的进攻？”
李自成冷笑道：“然后呢！等我击败东虏，然后你们继续举兵对抗我军吗？”
张禹摇了摇头，“草民听闻，很多人传言闯王与东虏和合作？若您出兵击退东虏，还有人怀疑您吗？”
李自成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道：“你们降，我出兵。”
张禹再次摇头，“闯王，您出兵，我们不会出兵增援京师，并替您守住昌平，抵挡清军。您不出兵，昌平外无援兵，人心思变，定难久持。到时候，您便只能直面东虏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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