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侄子眉心有块疤，好像有点奇怪。”
阿弃假装随口一，其实在偷偷观察老羊的反应。
“噢。”老羊只应了一声，随即转向麻球：“老朽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咱们好的酬劳是——”
“五百两。您已经付过一百两定金，所以再付四百两咱们就两清了。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下回您再找我俩办事一定给您打个大大的折头，不是我吹啊，就我们兄弟俩的口碑，放眼整个鱼梁藩，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麻球绝对是个称职的经纪，一谈到业务总能滔滔不绝。
“这点老朽绝对放心——”
阿弃不合时宜打断对话：“老羊，你侄子这块疤真的挺奇怪。”
“……呵呵，年轻人嘛爱冲动，留个疤很正常，没啥奇怪的……麻球哥，你刚才还要再付多少钱来着？唉，瞧我这记性，真是一转眼就忘，千万不能打岔，呵呵呵。”老羊不想接茬，千方百计回避话题。
阿弃索性把话挑明：“那不是‘疤’对吗？”
“哈，不是疤还能是啥。”老羊继续打哈哈。
阿弃神情严肃：“我觉得它应该姜—‘圣契’。”末尾两个字清晰响亮。
“嗨，你开啥玩笑？只有圣裔才赢圣契’，老羊侄子是什么人，咋会有那玩意儿——”麻球觉得同伴很可笑，转头一望，却发现老羊神色不对，顿时吓了一跳：“不、不会吧……难道你侄子真是圣裔啊？”
圣契，又名圣魂之契。
人一旦通过“梦觉试炼”跻身圣裔，眉心处就会出现一个印记，代表先圣魂魄已经寄附身体，从此可以施展御灵之术，这个印记就是先圣赐予的契印，故名“圣契”。
圣契平常若隐若现、不易察觉，一旦施展灵技使用魂力，就会一闪一闪放出光亮，魂力使用越多，光亮就会越强……
阿弃常听书人提起圣契，却从未亲眼见过。没办法，怪只怪鱼梁圣裔太少，个个身负要职、行踪诡秘，就算偶尔见到人，不出手圣契不显露也是白搭。
“你侄子是圣裔，你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你到底什么人？”
阿弃感觉自己被戏弄，满腔怨气。
老羊呵呵一脸尴笑，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对不住二位，老朽确实没实话。但是我保证——只要事情一结束，一定原原本本全都告诉你们。现在真的不能，还请二位见谅。”
麻球奇怪道：“你侄子不是已经找到了吗？难道还不算结束啊？”
老羊一脸苦笑道：“呵呵，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你还想干嘛？……找出凶手吗？”阿弃以己度人。
麻球赶紧打断同伴：“别别别，咱们一码归一码，先把之前的账清了，后面的活慢慢谈……有时间就接，没时间嘛就等下次机会吧。”
他特地在“没时间”三个字上加重语气，暗示同伴别冲动，事关尸妖还是离远点、保命要紧。
老羊附和道：“对对对，哥的对，咱们先把前面的账结清了，后面的事不急、不急。”
麻球上下打量老羊：“嗯……您打算怎么结？要不要我俩帮忙。”
老羊进后堂一趟，出来两手空空，麻球以为他拿不动，毕竟四百两银子对于一个老头儿分量不算轻。
“不用、不用，钱在这儿呢。”
老羊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签，递给麻球。
麻球将信将疑接过竹签，左看右看，一脸茫然。
“这不就是一根算命签吗？……老羊，你玩过家家呢？”
“别急，你再仔细看看。”老羊笑吟吟，手捋胡须。
“……我哪怕看上一年，它还是一根竹签啊，总不会变成金条吧？”
“你给我看看。”
阿弃伸手将竹签要过去。
竹签的尺寸形状、图案文字跟平常祠堂里求的签，不能非常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七寸长、半寸宽，正面用靛蓝颜料画了一幅水圣凌波图，就是简单几根线条，画功朴实感人。字写在背面——最上面写着“第一万零八十六谶”（嚯，这么多签，签筒能装得下吗？），下面是谶语：“平波浪静早扬帆，一夜顺风三千里，上上大吉。”
签倒是支好签，可再好也不能当钱使啊。
阿弃不解望着老羊。
老羊反问道：“难道二位哥没听过‘金风宝筹’么？”
“什么？它居然是——”麻球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商人外出做生意最怕携带大笔钱财，既不方便也不安全，所以一般会把钱先存进钱庄，钱庄在各地有分号，可以到目的地拿凭证再兑换出来。
下第一钱庄是金风阁，存兑凭证就桨金风宝筹”。
其实阿弃听过“金风宝筹”，还差点一睹真容……去年想容舫来了位客人，酒后居然用一把破折扇付账，那晚老鳃奴不巧有事出去，阿弃临时客串伙计，以为对方想赖账，按在地上一顿暴揍，要不是花娘及时制止，人差点被扔进湖里。
“你误会啦，他扇骨里藏了一支‘金风宝筹’，值很多很多钱呢。”花娘解释道。
阿弃冷冷道：“有钱了不起啊？就他那对你动手动脚的样子，肯定不是啥好鸟！”
花娘这才明白阿弃发怒的原因，低头不语，默默把醉客打发走（私下赔了不少钱）。
此后，她再没让阿弃招呼过客人。
麻球当然也听过“金风宝筹”，一把抢回去，左瞅右瞅，撇撇嘴嫌弃道：“不会吧，就这么个不起眼玩意儿？随便哪个乡下祠堂抽一根都比它漂亮。”
老羊笑呵呵道：“不起眼才好啊，省的盗贼起歹念啦。”
出门在外，随身带一根平安签，讨个吉利嘛再平常不过，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就算被歹人看见也不会有啥心思。
“从哪儿能看出四百两啊？”麻球正看反看、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
老羊提醒道：“你看看上面的签号。”
“……‘第一万零八十六谶’，别‘四百’、连个‘四’字都没有，老羊你不会蒙我吧？”
“‘八十六’是‘金风阁’鱼梁分号在总堂的代号，具体钱数嘛看前面两位。”
“前面两位？一……一万？！”麻球吓的一哆嗦，宝筹差点掉在地上。
老羊郑重点点头：“没错，就是一万。”
“到底是一万两白银还是一万个铜子？”
“哈哈，一万个铜子才区区十两银子，哪用的着‘金风宝筹’啊，当然是银子喽。”
“……老羊，你你、你没开玩笑吧？”麻球已经开始结巴。
老羊笑呵呵道：“老朽当然没开玩笑。四百两是这次的酬劳，其余九千六百两是下次的酬劳。只要你俩答应帮忙，不管最后成不成，钱都是你俩的。”
“答应！肯定答应！”麻球不假思索。
“你就不问问办什么事吗？”
“什么事都行！就算把我俩卖了也值啦。”
麻球盘算的明明白白——反正老羊了，最后成不成都行，只要答应就能赚九千六百两，这种大的好事傻瓜才拒绝呢！
“阿弃哥，你怎么想的？”老羊见阿弃一直没吭声。
阿弃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俩找出杀你侄子的凶手？”
老羊点头道：“嗯，就是这桩事。”
“可我俩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压根儿不知道去哪儿找凶手。”阿弃实话实。
老羊提示道：“你们可以去‘双焰坊’找找。”
阿弃苦着脸：“我倒是想，可是根本进不去啊。”
“别担心，这事包在老朽身上！”
老羊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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