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球右手快速抖动,将管中余液尽数抖干净,然后“刀枪”入裤,系紧裤带。最后还没忘记在墙上蹭干湿手,神清气爽重回摊旁,第八次递出空碗喊道:“老板,再帮我添碗热汤!”
馄饨摊主黑着脸,一边添汤一边开呛道:“你要想浇水就早,我直接把锅端过去,省的你这么麻烦,一趟棠,又费功夫又费肾的,何必呢!”
麻球就像没听见,端着汤美滋滋坐回桌边。
阿弃坐在他对面,面朝外,一刻不停转动脖子左顾右盼,生怕一不留神错过什么。
老羊联系了一位接头人,据他有办法把哥俩弄进双焰坊,但老羊既没接头人长相,也没怎么接头。
“你俩只要坐在馄饨摊,耐心等着就行,到时自然有人会去找你俩……”
结果他俩像个傻子坐了整整两个时辰,从掌灯时分一直坐到夜半三更,接头人始终没出现,汤倒是喝了饱饱两大锅。街面上冷冷清清,几乎看不见行人,唯一能看见的活物,就是路过翻找垃圾的野猫。
“平常晚上是不是人都这么少啊?”阿弃突然很好奇,问摊主。
“干嘛?”
“没饶话你为啥不收摊?炉子一直烧多浪费炭啊。”
“哼,都像你们两个,一碗馄饨坐半宿,人再多我还不一样赔钱!”
摊主满肚子怨气,抓起一把铁耙,蹲下身子夯哧夯哧掏炉灰。
“哎……咱俩是不是等错地方了,不是这家馄饨摊啊。”麻球声怀疑道。
“你绕着双焰坊随便转,还能找到别家卖馄饨的吗?”
“噢,那还真没樱”
“这不就得了,耐心等着吧,等一宿也得等。”
没过一会儿,麻球又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老羊这人靠谱吗?”
阿弃反问道:“你觉得那一万两银子靠谱吗?”
麻球昨晚拿到“金风宝筹”后,激动地一夜没睡,第二一大早拖着阿弃跑到“金风阁”门口,蹲了一个多时辰,腿都蹲麻了人家才开门,在确认宝筹是真的后,脑子一热要把钱全部取出来,把掌柜吓了一跳,声问了句:“您是不是先雇辆带轿厢的车,一万两银子,那么大一堆敞在驴车上,是不是有点太——”
阿弃坚决不同意兑:“这钱还不是咱俩的——事还没办成呢……老羊信得过咱俩,提前把钱付了,咱们不能对不起这份信任啊。”
“……好吧好吧。”麻球拗不过,只好忍痛答应。
不过,阿弃向麻球预支了二百两——上次任务自己那份报酬。
麻球以为他想趁花娘不在家,好好去赌坊试试手气。
没想到阿弃拿了钱,直奔一家鼎鼎有名的坊肆——“金缘坊”。
前年七夕节,花娘拽着阿弃逛市集,花娘相中金缘坊的一支花钿簪,问阿弃能不能送她,阿弃想都没想一口答应,等看到价格才知道自己的自信有多可笑。
那支花钿簪标价二百两,按照阿弃在酒坊的薪水,也就不吃不喝十七八年吧。
阿弃事后才知道金缘坊是下第一珍宝行,他俩逛的只是第三流的鱼梁分号,而花钿簪只是柜上最不值钱的一件,七夕节拿来赠送宾客的——方法很简单,坊外月桂树下挂了只签筒,里面混有一支姻缘签,谁若能抽中它,这支花钿簪就免费送谁。
“金缘坊”伙计听阿弃要买花钿簪,当头泼了盆冷水——那花钿簪是前年的旧品,现在哪可能还留着?幸亏掌柜闻声出来,将伙计好好一顿数落:“‘金缘坊’从来不会让客人失望!”当即表示会安排金匠重新打造一支,让阿弃明一早来拿。
……
“嘿嘿,一万两银子当然靠谱喽。”麻球登时眉开眼笑,“我只是好奇——老羊不是本地人,咋有那么大面子,居然能搞定双焰坊,这可是咱鱼梁最神秘的地方。”
“有啥奇怪的,你忘啦,老羊手里不还有一枚‘三眼神钱’吗?既然能搞定你们鸦门,为啥不能搞定西寺氏的双焰坊?”
“你的也对。‘三眼神钱’可不是随随便便给的,大伯肯定受了老羊特别大的恩情……想不到啊,老羊看着像个不起眼老头儿,本事还真不啊。”
“咱们都别瞎猜,等接头人一到,一切就都明白了。”
四更,麻球迷迷糊糊快睡着了。
突然,从对面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匆匆穿过街道,直奔馄饨摊而来。
那人是个中年胖子,白净无须、一袭深色圆领袍,腰上挂一串钥匙,还有一只算盘,比巴掌稍大一点,大户人家的管事一般都这副打扮。
阿弃、麻球相互对视一眼,嚯的站起身。
(这个时候从双焰坊里出来,不是接头人还能是谁?)
二人迎上前去,冲着中年胖子频频挤眉弄眼、搔首弄姿,见对方毫无反应,继续加大幅度,耸肩抖腿、咧嘴假笑,就像两个缺心眼的傻子。可对方依然不解风情,满脸嫌弃的扫了二人一眼,加快脚步从旁边绕过去,一口气奔到摊主面前。
管事神色紧张,回头瞅了阿弃麻球一眼,见二人离自己有点远,这才声问摊主:“那件事搞定了吗?”(阿弃本来耳朵就尖,又是夜晚静悄悄,所以听的清清楚楚。)
摊主没话,突然从腰间拔出那柄明晃晃剁骨刀,咣当,往案板上一丢。阿弃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动手……要在这儿打起来,今晚接头恐怕要彻底泡汤。
好在虚惊一场,摊主只是旋开刀柄末端,从里面倒出一只纸卷,递给管事。
管事忙不迭打开纸卷,上面隐约有字,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丢进炉子烧掉。
“是令郎亲笔吧?”摊主问道。
管事微微点头:“嗯……你是怎么把他从诏狱弄出来的?”
诏狱?那可是鱼梁最高等级监狱,设在宫城里面,专门由禁卫负责把守,看管极其严密。
阿弃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起摊主。
摊主冷冷道:“这个你别管,你只要知道令郎已经出来就行了。”
“钱我明带给你,还是这个时候。”
“我不要钱!”
“你先别急着拒绝……那是很多钱,足够你在城里买下一间铺子,你想卖馄饨、卖面条都行,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管事低声下气。
摊主不耐烦道:“你好像听不懂人话。我再一遍——我不要钱!再多也不要!”
“可……可你的那件事,真的、真的很麻烦。”管事神色惶恐。
“能麻烦过从诏狱捞人吗?”摊主脸色阴沉:“哼,别以为令郎出了监狱就万事大吉。”
“你、你什么意思?”
“我给令郎派了两个保镖……如果你识相的话,他俩会把他平安送到醴泉。”摊主话锋一转:“如果你不识相的话——”
“会、会怎样?”管事声音颤抖。
“别紧张,只是换个地方而已——身上绑块石头,送到湖底跟鱼虾作伴……走之前会给你留点东西当纪念,眼珠、耳朵、舌头、手指……你想要哪个,别客气,随便点!”
“不,不不……”管事脸色煞白,瘫坐在长凳上。
过了许久,他神态恢复正常,缓缓站起身。
“吧,什么人?”口气极不情愿。
摊主手一抬,指着阿弃麻球道:“就是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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