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马车突然停下,宝纨险些一头撞进阿弃怀里。
阿弃掀开厢帘骂道:“屎拉裤子上啦?停的这么急?”
麻球指指前方:“你瞧,过不去了。”
几十辆马车停在道上,一眼望不到头,人们纷纷跳下车,不管认不认识,三五成群聚在道边,或窃窃私语、或谈笑风生、或高声叫骂……推车的、挑担的不怕被堵,从旁边野地绕过去,继续往前赶路,但没多久就全部折返回来,个个神色慌张、脚步飞快。
“大哥,别急走啊。”阿弃拦住一个卖梨的。
对方不耐烦道:“我有事,没工夫答理你。”
阿弃摸出五个铜钱递过去:“这些钱给你,问你几句话。”
对方嫌弃道:“就这么点?还不够买两斤梨的。”
“你要不要,不要算了!”阿弃假装要把钱收回来。
对方一把抢过去:“你问吧。”
“前面到底咋回事,怎么路堵的这么厉害?”
“西寺氏在攻打一条船,对方厉害的很,死了好多人,把湖水都染红了……路被当兵的拦住了,一个都不让过。”
“船?是打水盗吗?”阿弃感觉难以置信。(现在可是大白啊,水盗的进取心都这么强烈了吗?)
“离的太远没看清楚……我劝你早点掉头吧,一时半会儿肯定过不去。”
完,挑着担子忙不迭溜了。
阿弃回头瞅了一眼,短短话功夫又上来十几辆车,结结实实堵在屁股后面,想掉头根本不可能。
他走到车厢边,隔着窗帘对宝纨道:“我跟麻球去前面看看,你在车上等一会儿。”
宝纨笑道:“你留我一个人,就不怕我偷偷找人来抓你啊?”
“随便,只要把车给我留下就校”
西寺氏攻打的不是水盗,是一艘专卖湖鲜的食舫,名桨鲜脍舫”。算得上鱼梁数一数二的食舫,高大气派,甲板上面三层,底下还有两层,一次能容三百食客。
鲜脍舫是合欢酒坊的老主顾,阿弃常给它送酒,船上有不少熟人。鲜脍舫是北渔氏产业,清一色用的都是自家人,老板北渔烈是家主北渔野的亲叔叔,听前不久跟侄子闹翻了,一气之下带领家眷离开北邑,全部搬到船上住。
北渔氏不是篷州本地人,祖上是浑州流民,勇武彪悍,族中无论男女老幼个个一身武艺,这么多年一直以一族之力抗衡西寺、东樵、南耕三族,仍能屹立不倒,并非没有原因的。
一开始负责攻击的是十几名西寺亲卫率领一百多个役卒。船上连伙计带厨子只有三十几个,人数虽然少,但全都是北渔族人。西寺氏重智轻体,族中不成器的子弟才会去习武,所以西寺亲卫一直是四大家族中最弱的,而役卒都是临时征召来的邑民,装备差、训练少,壮壮声势吓唬吓唬百姓还凑合,真打起来根本不堪一击。
刚一交手,攻击方就被打的溃不成军,被防守方追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远远望去水里漂的、岸上躺的全都白茫茫一片(西寺亲卫、役卒穿的都是白衣)。幸亏崔彪率领七八名金蛉卫及时赶到,这才将阵脚稳住。
北渔族人虽然厉害,但跟金蛉卫相比还是差了一截,更何况其中还有崔彪……他可是地境中阶的高手,整个北渔氏没一个打得过。
只见崔彪一马当先,挥舞金锤、一锤一个,眨眼间连杀数人。北渔族人见势不妙,赶紧退回船上,撤回跳板准备拔锚启航,只要驶离岸边敌人就束手无策。
崔彪大步流星飞奔过去,左手高举罡岩盾,抵挡船上射下的密集箭矢,右手一把拽住锚链,缠在自己胳膊上,仅凭一只手,就将锚链硬生生拽了回来,钩在十步外一棵巨柳上,树干比磨盘还粗,铁锚再也收不回去。
接下来的攻船比想象困难的多。
鲜脍舫船舷很高,徒手根本无法攀爬,必须借助梯子或飞爪,防守方可以轻松应对,躲在船舷后用棍棒撬翻梯子,或是用斧头斩断飞爪,金蛉卫虽然近战优势很大,但登不上船也无可奈何。
战局僵持不下,充当炮灰的役卒越死越多,没死的都吓破哩,纷纷跳进湖中当逃兵,无论西寺亲卫如何殴打怒骂根本不起作用。崔彪在岸上越看越着急,命令手下搬来石头,自己充当“人肉投石机”,举起几十斤重的石头咣咣咣咣往船上扔……可惜效果不彰——鲜脍舫不是普通商船,前身是北渔水军的旗舰,船身极其坚固,选料上乘,重要部位还覆盖铁板增加防护,石头顶多砸出一个坑,并不能造成多大伤害。
……
这时,一名金蛉卫骑马赶到,马鞍上还绑了一只黑色铁箱,箱子上下前后左右每一面都贴了一片桃叶,叶子上写满红色符文,一闪一闪……那是避火符叶,阿弃曾在风祠里见过。
金蛉卫解下黑色铁箱,捧在手里径直奔向崔彪,在耳边低语几句。崔彪立刻眉开眼笑,用手拧掉铁箱上的铜锁,打开箱盖,箱子里盛的居然是满满的黑泥。
崔彪伸双手进去,心翼翼从黑泥中捧出一只绿色瓷坛,圆滚滚,好似一只西瓜,坛口同样贴着避火符叶。
崔彪揭掉避火符叶,一手举盾护住身体,一手捧着黑色瓷坛,一步一步慢慢朝鲜脍舫走去。西寺亲卫、金蛉卫立刻放下手里的事,不约而同朝四面散开,只有几个不长眼的役卒傻乎乎站在原地。
崔彪到离鲜脍舫二十步的地方……突然拿开盾,猛地掷出黑色瓷坛。
啪!
黑色瓷坛砸到一层舱室侧面,嗵的瞬间爆出一团火焰,火焰颜色十分古怪,绿莹莹、阴森可怖。噼里啪啦,火花四溅,每溅到一处,立刻燃起一团新的火焰,继续向四周蔓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层、二层已经被烈焰吞没,哀嚎声此起彼伏,凄惨无比。幸存者全都挤在顶篷上,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火焰继续上窜,黑烟越来越浓,烟熏火燎实在难以忍受,开始纷纷往水里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崔彪命令手下跳上岸边一排渔船,划到落水者旁边,抛撒渔网,像捞鱼一样将人一个个捞上来,五花大绑押上岸,浑身湿漉漉的跪在一片草地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跪了足足三四排,个个神情沮丧、闷头不响。
“嘿嘿,北渔氏世代打渔,现在被缺鱼捞,算不算报应啊?”麻球笑嘻嘻幸灾乐祸。
这时,岸边爆发出一阵欢呼——
“抓到啦!抓到啦!”
渔网解开,从里面拽出一个老头儿,四肢粗壮身材敦实,虽然白发凌乱,浑身湿的像只落汤鸡,但头高高昂起满脸傲气,看不出一点儿狼狈。
阿弃认得他,正是鲜脍舫老板、家主北渔野叔叔北渔烈。
北渔烈被一路推推搡搡押到草地,跪在所有俘虏最前面。老头儿人如其名性情刚烈,几次想挣扎站起身,结果腿被砍了两刀,支撑不住只得跪倒。
崔彪招招手,把那个送来黑色铁箱的金蛉卫叫到面前,吩咐了几句。那人立刻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过了一会儿。
几名金蛉卫骑马簇拥着一辆马车姗姗而来。
拉车的是两匹夏宛马,高大健硕、毛色纯白。车厢又高又宽,描金画银,顶上竖起一面白色旗帜,绣着一个大大的“圭”字。
崔彪快步上前,躬身掀起厢帘,从里面迎出一位面色苍白、眼神阴郁的年轻男子。
“西寺圭!”
阿弃、麻球同时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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