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三月初八·西直门外废窑厂，铅灰色的幕压着碎雪粒，朱厚照的玄色狐裘扫过新修的窑厂照壁，壁上「工部铁焦局」的火漆印还未干透。他刻意未带仪仗，只命张忠抱着木箱紧随——箱中是太医院新制的「润肺膏」，蜜蜡封口处的锚形暗记比去年更深了些。远远望见王巧儿踮脚调整水转镗床的身影，她腰间《算学新》的磨破边角随动作晃出「焦煤三炼法」稿页，他忽然想起昨夜在乾清宫对着她的算学批注出神的场景，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袖中书包卡扣。
「陛下，炉温稳了！」王巧儿的声音穿透风雪，粗布围裙上的铁锚与齿轮绣纹沾满铜屑。朱厚照注意到她腕间的铁锚刺青已淡如薄墨，发间的算珠发簪却愈发闪亮——那是他昨日特命尚工局用熟铁铸的算珠，每颗珠子刻着不同模数，暗合《九章算术》「衰分」「均输」之理。
「巧儿，让你祖父歇会儿。」朱厚照掀开木箱，取出羊脂玉罐时故意多停留半刻，「这是新制的润肺膏，加了辽东人参和……」他顿了顿，「和你上次的「避铅散」改良方。」
王巧儿愣了愣，指尖触到罐底锚纹时，忽然想起昨夜张忠传的口谕：「陛下，匠作需良才，更需良医。」她低头行礼，耳尖微微发烫：「谢陛下体恤，祖父今日已能监工三个时辰。」
窑厂深处，王祯用鲁班尺丈量铁火铳枪管，腰背挺直如松。朱厚照望向他袖口露出的铁锚刺青，再看王巧儿调试弹簧时专注的神情，心中忽然闪过前世她跪在豹房外的画面——那时他只能送她书包，如今却能给她更广的地。「积分够了么？」他问，声音比平日柔和几分。
「回陛下，」王巧儿递上竹简，指尖划过「弹簧张力算法改良」的批注，「累计积分三百二十，已够三代脱籍。」她从围裙口袋摸出焦煤炼的熟铁试样，边缘应力线细密如发，「用此铁铸铳，射程至少增五十步。」
朱厚照接过试样，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忽然想起太医院密报里她为祖父试药的记录。「今日双喜临门。」他展开黄绫卷轴，声音恢复如常，「匠首王祯，着即脱籍，授尚工监主簿职衔；王巧儿升验铁女史兼太学算学教授，赐紫禁城骑马资格。」
王祯粗糙的手掌抚过黄绫，忽然单膝跪地：「陛下破格录用人孙女……」
「朕破格？」朱厚照打断他，目光扫过王巧儿惊讶的神情，「她改良的弹簧张力算法，比翰林编修的注疏更实在。太学算学科需要这样的匠人教授——」他顿了顿，「就像朕需要能铸穿云箭的匠人。」
雪粒子忽然变大，王巧儿转身去取防风面罩时，朱厚照瞥见她内衬衣襟露出的《流体力学抄本》——那是他亲手抄录并假借西域商队送的。「明日试射铁火铳，朕要你站在身旁。」他摸出书包卡扣，内侧「2023」字样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让蒙古人看看，大明的匠人能算弹道，也能教太学生员。」
王巧儿抬头，撞见他眼中未掩饰的期待，忽然想起昨夜梦见的场景：她在太学讲坛推演焦煤炼焦公式，而他坐在台下，像个普通学生般认真记录。「遵旨。」她低声道，眉心间的墨渍在雪光中如同一颗跳动的星。
暮色漫过窑厂时，朱厚照望着王巧儿用算珠演示焦煤三炼法的手势，忽然想起前世她在铁锚会工坊的模样。那时她总穿着靛蓝短打，袖口沾着铅砂，如今却能以「女史」之身登太学讲坛。张忠在旁低语：「陛下对王姑娘……」
「她是大明的瑰宝。」朱厚照轻声道，指尖划过《工开物》封面锚链纹，「若能让这样的匠人入宫……」他没完，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工具袋上——那里装着他送的火漆印，比任何凤冠都更适合她。
雪越下越大，王巧儿将新铸的铁火铳递给朱厚照，枪托处「祯」字与他袖中书包卡扣遥相呼应。他忽然轻笑，想起杨慎今日在翰林院的批注：「算学乃六艺之基，匠人不可轻废」——这或许就是命阅伏笔，让匠饶算盘，终究能在太学讲坛与朝堂之上，拨响属于工器的新章。
「陛下，该回宫了。」张忠提醒。
朱厚照转身时，王巧儿恰好抬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忽然很想告诉她：「书包的穿越不是偶然，是朕跨越前世的寻觅。」但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明日试射，朕等你的好消息。」
雪粒子扑在镗床的螺旋纹上，映出细碎的光。朱厚照握紧书包卡扣，听见王祯在身后：「巧儿的算学，比我这老匠人强多了。」他笑了笑，踏碎积雪向前走，靴底的焦煤与松烟墨，在雪地上画出模糊的「工」字——那是他为她，为所有匠人，在历史中刻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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