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有趣,这周五娘是个“混血儿”。
父亲周符是个高句丽人,仰慕中原文化,不远千里来到洛阳定居,因弓马娴熟,从军入伍,累功至宣节校尉。
母亲牛氏为汉人,家境殷实,对周符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反对,和他结为连理。
婚后,两人生儿育女,倒也平安喜乐。
周五娘排行第五,从识文断字,熟读汉家经典。
十五岁时,嫁给洛阳刘家长子,可惜,不满一年,就成了寡妇。
这刘家位于清化坊,靠近北市,本是富裕人家,奈何一场祸事,家道中落,只能将宅院改为旅舍,以此谋生。
刘家人口众多,都指望这清化旅舍过活,刘大郎死后,周五娘不得已接任掌柜,苦心经营三年之久。
沈不韦叹道:“一介寡妇,却要支撑夫家门庭,着实不易。”
狄长孙附和:“这偌大刘家,莫非无一个男儿?”
高楷淡声道:“无非好吃懒做罢了。”
佑十五年春,伊阳县士子陆献,自认才学过人,前往洛阳城毛遂自荐,希冀王公大臣赏识。
奈何,他出身贫寒,又不会奉承话,所到之处,大半吃了闭门羹。
恰巧,他住在清化旅舍,贫困交加,欠下数月房费、膳食费用。
“佑十五年春?”唐检哂笑,“奉宸司探知,窦至德在位时,曾命百官举荐人才。”
“不过,非世家大族,抑或才高八斗者,难得青眼。”
王景略亦然叹息:“自古以来,怀才不遇者何其之多!”
众人皆有同感,忍不住庆幸得遇大王,这才一展抱负。
高楷郑重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尔等皆是国中大臣,为朝廷着想,皆有举荐人才之责。”
“不问出身,不拘一格,无论士农工商,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举荐。”
“是!”众人齐声应和。
回奏书,陆献走投无路之下,陡然想起老父临终前所一桩隐密,请周五娘去伊阳仙人场淘金。
高楷眸光一闪,仙人场,这地方他略有耳闻。
洛州伊阳县北有一座高山,名为仙人场,山中有河流蜿蜒而过,民间称为仙人沟,乃是王母涧河源头。
县中广为流传,仙人沟中有金子。但山高林密,瘴气丛生,根本寻不着。
因此,刘家公婆极力劝阻,皆以为陆献蓄意诓骗,居心不良。
只是,周五娘知晓家中情况,遭逢乱世,清化旅舍客源稀少,已然入不敷出,实在无力供养这么多族人。
与其坐吃山空,倒不如去仙人场碰碰运气,兴许大有收获。
公婆却不听,声称她若去了,便断绝关系。
周五娘左思右想,终究回了娘家,得到周符与牛氏支持,予她钱财,买了器具,带着数个仆人,毅然随陆献去了伊阳。
唐检蹙眉:“这妇人着实大胆,竟不听公婆劝告,一意孤行,随外男出走。”
徐晏清笑道:“我倒认为,这周五娘胆大心细,当机立断,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高楷颔首:“巾帼不让须眉,她若瞻前顾后,也就得不到横财了。”
这陆献家传一门冶金之术,世代居于伊阳,对仙人场颇为熟悉。
两人率众钻入深山老林,经过一番波折,竟果真在仙人沟深处发现金沙,并冶炼成金块。
春去秋来,花费一年时间,共得黄金五千两。
到了今岁元月,两人招募山民,扩大工坊规模,打算干一票大的。
期间,周五娘与陆献日久生情,结为夫妇。
两人衣锦还乡,惹得街坊羡慕不已,一时在洛阳城传为美谈。
不过,刘氏公婆得知,一纸诉状,告发周五娘不守妇道,谋取私利。
更有眼红者添油加醋,泼脏水,县令拗不过民意,将夫妇二人下狱。
封长卿拱手道:“大王,这周五娘曾在伊阳修桥铺路,接济贫苦,微臣于洛阳时,曾有耳闻。”
“这五千两黄金,当是辛苦淘来冶炼所得。”
唐检拧眉:“仙人沟有金沙,官府尚且不知,这陆献怎会知晓?”
高楷笑道:“民间自有奇人异士,何必大惊怪。”
王景略建言:“大王,既有金沙,不如让方刺史封锁仙人沟,派人收取,纳入国库。”
“不必了!”高楷摇头,相比金沙,他对陆家这门冶金之术更感兴趣。
将金沙淘出来,冶炼成金块,这可不是简单之事。
“传令方善行,把周五娘与陆献放了。”
“此外,请他们夫妇俩,来长安一叙。”
唐检有些异议:“大王,且不两人牟取暴利,这周五娘改嫁……”
高楷不以为意:“他们两个凭本事得来钱财,又非杀人越货,有何不可?”
“何况,周五娘为刘家经营旅舍三年,孝期已过,仁至义尽,改嫁陆献无可厚非。”
“她还不满二十,难道要她守寡至死?”
“微臣言行无状!”唐检满脸羞惭。
高楷暗叹,这时节,重农抑商,商贾最为低贱,几乎人人鄙视,甚至不能参加科举、当官。
即便腰缠万贯,也会遭人轻蔑“浑身铜臭味”。
搁下这封奏书,高楷拿起最后一封。
让他无奈的是,又是涉及商贾。
京兆府尹贾敦怡上报,长安城人口增长,日渐繁华,东、西二市车马不断,胡商络绎不绝。
不少人趁此机会,瞅准商机,赚得盆满钵满,成为富商大贾。
譬如窦易,他曾在西市秤行附近买下十五亩洼地,但并未请人填平,反倒立起一杆杆旗,搭起七座屋舍,雇人做胡饼。
请金吾卫兵卒家中孩童,投掷石块、瓦片击打旗帜。
击中者,赠一张胡饼。
光德、怀远二坊,亦有孩童争相来投,区区一月,便达上万之众,将十五亩洼地填得结结实实。
随后,窦易命人建造店铺三十间,大不一,租给不同行业的商贾,每收租高达三千钱。
西市本就繁华,更胜于东市,这些铺子一开张,人流如织,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惹得诸坊歆羡,称其为日进斗金窦家店。
高楷玩味一笑:“昔日脏污之地,倒成了商业圈。”
“这窦易,果然是经商奇才。”
宇文凯颇为汗颜:“大王谬赞了!”
“这儿不知高地厚,竟闹得人尽皆知……”
他身为舅父,又曾是一介匠人,自不会歧视外甥。
不过,眼看窦易生意越做越大,名声传遍长安城,难免提心吊胆。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怎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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