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接过密信，竟直接当街拆阅。
察觉到晴探究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将信笺递了过来。
晴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只是身后两个丫鬟见到她这个动作，连忙扭过头不敢去看信中内容。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急促，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书写的。
「云澜举兵五万犯边，鹿省驻军主力尽出拒敌，任都督已率六万大军驰援。」
晴将信纸递还，十一接过，竟直接掏出火折子将信件点燃。
火苗在他修长的指间跳动，映得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脸上挂着笑意，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不像是突然收到前线急报的模样。
晴疑惑地望着他。
“没事的。”十一随手将燃尽的纸灰随风扬开，动作优雅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你二哥顶得住。”
晴眨了眨眼，还想什么，十一已经轻轻揽过她的肩膀。
“我们回京城。”
“可是……”晴望向南方，那里是战场的方向。
十一耐心地解释。
“我们过去帮不上什么忙。你真想帮忙，就应该回京城把后期经济问题搞好，为前线军队做好保障。”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了，你二哥要是知道你贸然跑去前线，怕是要分心照顾你，反倒误事。”
晴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认十一得有理。
她虽然担心二哥，但对军事确实一窍不通。
“走吧。”十一牵起她的手，却并没有走向等候的马车，而是缓缓在庙宇周围闲逛起来。
晴有些愣住，被轻轻牵着走，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十一。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香客，绕过几座古朴的殿堂，不但没有往马车走，反倒还在一座凉亭前停下。
亭内清风徐来，颇为凉爽。
他示意春桃和夏荷在石桌上铺上柔软的垫子，又亲自为晴披上斗篷。
“我们不赶路吗？”晴疑惑地看着他。
“不急啊。”十一笑着坐下，示意丫鬟们准备茶点。“我应该回京城，也不是让你急着赶路。你伤还没好，急着赶回去你也吃不消啊。”
春桃和夏荷手脚麻利地摆上精致的点心，又取来温水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晴。
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心中暖意融融，但疑惑仍未消散。
“路程可以慢慢走，让身体休息，你可以在这段路上慢慢想，回去后多给我出几个主意。”
十一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她。
“比如商业街赚钱的主意、改进枪械整改军备的主意、生产队之类的民生管理主意，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想的。”
“你急着回去没有用，伤才刚养好一点，你赶路累倒了岂不是舍本逐末？”
晴咬了一口点心，酥脆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她咀嚼着，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十一得对，她确实需要时间好好思考，如何才能在京城为前线提供更好的支持。
“慢慢来，慢慢想，才是你应该做的。”十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急。”
\"啊——\"十一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桂花糕，在晴面前晃了晃，\"再吃一口。\"
晴苍白的脸皱成一团，像只被太阳晒蔫的奶猫，但还是乖乖张开嘴咬了一口。蜂蜜的甜香在唇齿间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嘴角沾着一点糕屑。
“慢点吃。”十一用丝帕轻轻擦去她唇边的碎屑，又端起温热的蜂蜜水递到她嘴边。“喝口水，别噎着。”
春桃在一旁看得直抿嘴笑。
其实在民间，对于这位皇帝陛下的传闻是正面的，毕竟他建设生产队、以工代赈、救治百姓，上位一年以来救下那么多难民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
但同样的，大夏朝廷上大半高官都被屠戮，宫变那一京城里血流成河，不少人都有些惧怕这位新皇的手段。
这是一位杀伐果断，一上位就开始屠戮的皇帝陛下。
当然，这些声音，也极有可能是那些高官家眷、利益相关者的抹黑。
民间里的确有十一手上沾满鲜血的声音。
但谁能想到平日里杀伐决断的皇帝陛下，此刻正像个老妈子似的伺候姑娘用点心。
晴咽下糕点，身体懒洋洋软绵绵地靠在软枕上。
“二哥真的不会有事吗？”
十一又掰了块杏仁酥喂给她，眼中漾着温柔的笑意。
“云澜国这次进攻，倒也不算坏事。”
“诶？”晴困惑地眨着大眼睛，像只懵懂的鹿。
“你想啊。”十一耐心地解释，声音轻柔得像在讲睡前故事。“他们的奸细据点被我们捣毁了，剩下的鱼虾翻不起什么浪。”
他边边往晴手里塞了个暖手炉。
“所以他们才狗急跳墙，直接打过来。”
晴抱着暖手炉，苍白的脸颊被热气熏出一点粉色。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发间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再你二哥。”十一又递了块枣泥糕过去。“升官太快，需要真正的战功服众。”
见晴口口啃着点心，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新兵们也需要历练，对不对？”
“嗯！”晴用力点头，忽然被糕点呛到，咳得脸通红。
十一连忙拍着她的背顺气，又是喂水又是擦嘴，忙得团团转。
“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语气里满是无奈又宠溺。
等晴缓过气来，十一继续柔声解释。
“还有生产队和鹿省的百姓，我们一直在做爱国教育。”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场保家卫国的战斗，就是最好的教育。”
晴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就像你过的‘同仇敌忾’？”
“真聪明。”十一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顺手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所以啊，你乖乖养好身子，回京城帮我多搞钱，我给他们多发钱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是吃饱了，冬日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非但不会让她感觉灼热，反倒有些舒服，整个人暖洋洋的。
晴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不自觉地往十一身边靠了靠。
十一顺势将她揽住，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睡吧。”他轻拍着晴单薄的背脊，像在哄婴儿。
春桃轻手轻脚地拿来绒毯给姐盖上，看着晴在十一怀中安心睡去的模样，不禁莞尔。
十一望着怀中熟睡的丫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有些话他终究没有出口。
实际上，这场战斗的确能成为很好的催化剂，有理由生产队、鹿省百姓团结一致对外。
亲人、朋友、战友、儿子、丈夫、父亲死在敌人手里，这些感情都会成为鹿省人民团结对抗鹿省的凝结力。
但真正的战场肯定是伴随着血腥、残忍、血肉横飞、断肢头颅到处滚动、尸体被踩成肉末、刺鼻的血腥气等修罗场景。
但站在他这个层面，战争虽然消耗掉一部分人，但活下来的新兵会得到锻炼，损伤那点人数并不会造成太大战斗力损失。
甚至，多死一点人，还能一定程度省下口粮……
没办法，在这乱世，最不缺的就是人……
不但是鹿省生产队在延绵不断地征兵，京城的饺子坡生产队也在做这个工作，这些新建成的队伍都会拉到一线历练。
到时候，又有几成能够成为有战斗经验的老兵活下来？
这些是必须经历的事，但同样也是残酷的现实。
十一看着面前的粉嫩团子，他并不愿意让对方看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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