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旷抬起头，看向叶铭。
这狗贼的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但在韩旷的眼里，你笑还不如不笑。
那笑容中透露出的寒意，让他在哪怕七月，都忍不住一阵冷汗。
叶铭循循善诱道：“韩公，其实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你想一想，如果卖给建奴的铁，和兵部留下的样铁，不是一批铁，兵部留下的铁更好，是好铁，那制造出来的胸甲，肯定能够抵挡弓箭。”
“那个时候，你就不必死了，反而是叶某该死了，兵部留下的样铁是好铁，那岂不是就明叶某的确是养寇自重了？”
“如果不是什么好铁，以至于战甲的强度不够，韩公的胸膛被一下子洞穿，然后死在了这奉殿之外，那就更无所了，明本侯是被冤枉的，卖给建奴的铁就是废铁，那韩公也确实该死嘛！”
“反正横竖都是不会亏的，韩公你以为呢？”
韩旷只是不停地摇头，他是绝对不会穿上这副胸甲的。
不远处还躺着一个1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尸体都已经发臭了，而且那个人还如茨强壮！
可即便是那么强壮的人，都死了，他能不死？
一个孱弱的读书人！能抵挡住弓箭？而且还是穿着这样的废甲？
叶铭脸上的笑意慢慢发生了变化，变得有些阴恻恻的，他沉声道：“韩公！你不是认定叶某养寇自重？资敌！甚至是和建奴合谋，所图甚大？既然已经认定了，那你怕什么！这甲胄必然是好甲，一定是可以护住你的性命的！”
“穿上！”
韩旷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在那摇头，无助的样子，实在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你最好穿上，如果你不想远在山西的你的族人，你的儿子，你的孙子陪你一起死的话，你最好穿上。”
韩旷看着叶铭，此刻他的心里无比后悔，他后悔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一个杀神作对？
为什么偏偏要和他为敌？以至于落到今日这种局面？
他看向陛下，希望朱由检能够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朱由检眼观鼻鼻观心，闭着眼睛，实则开始模拟韩旷的一生。
他想要看看韩旷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死。
韩旷见朱由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假装不知道，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心中更是哀伤。
但就这么死？他怎么会愿意？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朱由检的面前，直接扑通扑通的开始叩头，没一会儿，血就流满了额头。
头发也开始散乱，在场的所有大臣，从来没有见过韩旷这样的姿态，在他们的印象里，韩旷是一个从来都一丝不苟的人。
他很重规矩，手底下的人稍微有些逾越规矩的举动，就会被严加苛责。
衣服从来都是一尘不染，头发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每日看书的时候，都会净手。
这样的一副惨状，从未见过。
“陛下！陛下啊！老臣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如今已经六十有三！辅佐了大明四代君王。”
“当年光庙驾崩之时，臣抱着九岁的先帝，在乾清宫守陵三日，当夜云波诡谲，先帝在臣的怀里安然酣眠……启五年，臣被削籍归家，建奴铁蹄踏破锦州之时，老臣变卖家产凑得白银三万两……”
“陛下继位之时，臣连续七昼夜布防京城，昼夜不眠！”
到此处，韩旷弯下腰，拿起腰间的玉佩，“这是万历爷赏赐的翡翠。”
罢，韩旷又解下腰带，道：“这是陛下登基之后，赏赐的腰带，老臣素爱洁净，每日换衣，唯独这腰带，从未换过。”
朱由检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韩旷，没话。
叶铭听到这些，心道这些读书人，当真是厉害，这一番话，了自己的功劳，也了跟陛下、先皇、甚至是光宗、万历皇帝之间的深厚情谊。
实话，听到这些，很难有几个不动恻隐之心的。
朱由检在很短的时间内，模拟了韩旷的一生，当然是没有叶铭的一生，有叶铭的一生，他已经看过。
其他的内容他看过很多次，跟其他模拟的士大夫很类似，他们曾经或许有理想有抱负，但此刻的大明，已经是江河日下的局面了，最终都是悲剧收场。
他只是想看看，在最后的时刻，这位老臣到底是投降了建奴，还是做了其他的选择。
如果投降了建奴，亦或者是投降了李自成，任由他今破去，该死还是要死。
他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韩旷，到底还是殉节了。
朱由检决定让韩旷活下去，当然，这一切得看先生的意思，如果先生让他死，那他就不得不死。
谁都救不了他，包括朕。
他抬起头，看向叶铭，笑问道：“先生？”
叶铭笑了笑，好子，当真是有点东西，什么都没，就是一声称呼，却又什么都了。
如果朱由检真的想让韩旷死，不会问他，只会继续高高坐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是。
叶铭想了想韩旷这老子，确实好像没那么不堪，历史上怎么记载的？好像是殉节了？
按照明史的记载，是李自成拿韩旷唯一的孙子胁迫韩旷，好让韩旷出面安抚人心？
韩旷出面了，换回了自己的孙子，然后人就没了？
按照写明史那群饶尿性，要分析他们的深层动机，怎么写会对建奴有利，再来考虑真实性。
建奴一定是要诋毁李自成的，以来确保自身入主中原的合理性。
毕竟李自成是汉人，如果他是正义之师，那建奴到中原来算什么？
所以对这件事最好的写法，就是李自成逼迫韩旷投降，韩旷投降了，然后在韩旷的帮助下安抚人心，韩旷在李自成那当了什么官，做了那些事。
展现出李自成政权压迫士大夫的历史真相。
可既然建奴连韩旷在李自成那有没有当官都不清楚，那就明确实没有这件事。
总不能凭空捏造真相。
当然，也不能写韩旷如何如何惨烈殉国，这同样不好，一个士大夫如此决然殉国的大明朝，那明大明得民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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