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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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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桌上又有一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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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墨青『色』蟒袍,正是泥鳅跻身元婴后一身蜕皮炼制而成,是一件截江真君耗费重金、聘请高人秘密打造的法袍。

顾璨不再双手笼袖,不再是那个让无数书简湖野修觉得高深莫测的混世魔头,张开手,原地蹦跳了一下,“陈平安,你个儿这么高了啊,我还想着咱俩见面后,我就能跟你一般高呢!”

只是那个中年男人始终不话。

街上看热闹的池水城众人,便跟着大气都不敢喘,便是与顾璨一般桀骜的吕采桑,都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顾璨便挠挠头。

陈平安终于沙哑开口,“婶婶还好吗?”

顾璨使劲点头道:“好!”

陈平安道:“我想去看看婶婶,可以吗?”

顾璨委屈道:“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娘亲也经常念叨你来着,陈平安,你咋这么见外呢?”

陈平安道:“我在渡口等你,你先跟朋友吃完蟹,再带我去青峡岛。”

顾璨嘿嘿笑着道:“理睬他们做什么,晾着就是了,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去青峡岛,如今我和娘亲有了个大宅子住,可比泥瓶巷富贵多啦,莫是马车,泥鳅都能进进出出,你那得有多大的路,是多气派的宅子,对吧?”

陈平安问道:“不让人跟范彦、元袁他们打声招呼?”

顾璨摇头道:“不用啊,这帮酒肉朋友,算个屁。”

陈平安不再话,只是瞥了眼顾璨身后的它,那条当年被自己在田垄间钓起来的“泥鳅”。

如今它已经是人形现世,貌若寻常妙龄女子,只是仔细端详后,它一双瞳孔竖立的金黄『色』眼眸,可以让修士察觉到端倪。

当陈平安瞥向它的时候,在书简湖连刘志茂都不放在眼中的骊珠洞五条真龙后裔之一,这次它没有像先前初见,继续后退一步,可是依旧眼帘低敛,似乎不敢与陈平安对视。

陈平安没有什么,转身而走,向渡口行去。

顾璨快步跟上,看了眼陈平安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让吕采桑去跟范彦那帮人一声,再让泥鳅带上那位金丹地仙刺客的『妇』人。

吕采桑欲言又止,顾璨眼神冰冷,吕采桑冷哼一声,离开簇。

顾璨这才大摇大摆去追陈平安,很是开心,两只蟒袍大袖子翻摇,阴风阵阵。

如果不是见到了陈平安,『妇』人今要死,诛九族更不是玩笑,肯定会在阴间一起团团圆圆的。

顾璨见陈平安经过那辆马车的时候,依旧没有停步,顾璨喊道:“陈平安,不乘坐马车吗?”

陈平安没有停步,也没有转身,“我自己有脚,而且跟得上马车。”

顾璨便让泥鳅带着刺客去坐马车,自己跟上陈平安,一起去往渡口那艘青峡岛楼船。

一路上,顾璨既没有询问陈平安为何要打自己那两巴掌,也没有讲述自己在书简湖的威风八面,就是跟陈平安闲聊道听途而来的龙泉郡趣事。

只是越临近书简湖,顾璨就越来越失落。

因为就像他不搭理那帮狐朋狗友差不多,陈平安这段路程,从头到尾,没有跟他讲一句话,但是陈平安最让顾璨奇怪的地方,不像是那种憋了一肚子滔怒火的那种状态,而是心不在焉,准确来,是陈平安的心神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这让顾璨稍稍松了口气。

顾璨,最怕的是陈平安一言不发,见过了自己,丢了自己两个大耳光,然后二话不就走了。

这辈子都不再相见,将来偶然又见到了,也只是陌路人。

登船的时候,泥鳅带着那位金丹『妇』人一起跟在后边,顾璨心翼翼问道:“陈平安,不然我把那个刺客放了?今儿我心情好,放了她没关系的。”

陈平安脚步微顿,可仍是没有停步,继续前校

顾璨明显察觉到陈平安在那一刻的愤怒和……失望。

只是顾璨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这么做……可在陈平安那边,又错了。

于是顾璨转过头,双手笼袖,一边脚步不停,一边扭着脖子,冷冷看着那个『妇』人。

都是因为这个好死不死在今冒头刺杀自己的婆娘,才害得自己惹了陈平安生气,真是罪该万死,诛九族都不够!

到了船头,陈平安站定,独自眺望远方湖景。

顾璨既委屈幽怨又想着离着陈平安近些,便只好站在他身后几步外,竟是连与陈平安并肩而立的底气都没了。

就在此时,那个感觉终于有了一线生机的刺客『妇』人,一下跪地,对着陈平安使劲磕头,“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你是好人,是慈悲心肠的活菩萨,求求你与顾璨一声,放了我这一次吧,只要不杀我,我以后给大恩人你造牌坊、建祠庙,每都给恩人敬香磕头,哪怕恩人让我给顾璨当做牛做马都可以……”

泥鳅手指微动。

顾璨反而笑了,转过身,对泥鳅摇摇头,任由这名刺客在那边磕头求饶,船板上砰砰作响。

陈平安颤颤巍巍摘下养剑葫,喝了一大口酒,这才转过身,却不是看待那个喊自己好人与活菩萨的『妇』人,而是顾璨,问道:“为什么不只是杀了她?”

顾璨一脸认真道:“只杀她不管用,在书简湖喜欢找死的人太多了,陈平安你可能不知道,在咱们这座无法无的书简湖,谁杀我我只杀谁,那可就真是大的菩萨心肠了,会给那好几万山泽野修,还有那些依附各个岛主的湖边城池,给他们所有人瞧不起看笑话的。”

顾璨大概是害怕陈平安不相信自己,转头问泥鳅,“是不是这样?我没骗陈平安吧?”

在书简湖最无法无的那条泥鳅,怯生生点头。

『妇』人能够成为一名金丹地仙金丹,又敢于来刺杀顾璨,当然不傻,瞬间就嚼出了那根救命稻草的言下之意,自己可杀?她一下子如坠冰窟,低头之时,眼神游移不定。

陈平安望向她,问道:“如果,我可以保证杀了你一个,与你相关的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你会怎么做?”

『妇』人抬起头,泪眼婆娑,“我知道你是好人,为何不能连我一起放过?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刺杀顾璨,我保证以后见到了顾璨,就主动绕路,求你救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你!”

陈平安缓缓道:“如果你们今刺杀成功了,顾璨跪在地上求你们放过他和他的娘亲,你会答应吗?你回答我真心话就行了。”

『妇』人抹去眼泪道:“就算我愿意放过顾璨,可那名朱荧王朝的剑修肯定会出手杀人,但是只要顾璨求我,我一定会放过顾璨娘亲的,我会出面保护好那个无辜的『妇』人,一定不会让她受欺负。”

顾璨笑容灿烂。

他当然知道这个『妇』人在胡吹法螺,为了活命嘛,什么骗鬼的言语不出口,顾璨半点不奇怪,只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陈平安愿意点这个头,愿意不跟自己生气,放过这类蝼蚁一两只,又什么大不聊。别是她这条金丹地仙的贱命,便是她的九族,一样无所谓,这些初衷、承诺和修为都一文钱不值钱的蝼蚁,他顾璨根本不放在心上,就像这次故意绕路去往宴席之地,不就是为了好玩吗?逗一逗这些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家伙吗?

陈平安对顾璨缓缓道:“你在街上杀她,我没觉得错。在这里杀她,也行,到了青峡岛再杀,都可以。”

顾璨愣了一下。

陈平安问道:“当时在街上,你喊她什么?”

顾璨想了想,“婶婶。”

陈平安问道:“我喊你娘亲什么?”

顾璨闷闷道:“也是婶婶。”

陈平安喃喃道:“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就要团团圆圆的。”

顾璨突然红了眼睛,低下头,“那到底要我怎么做,杀了她,还是放了她,你才不生气,不发火,不再这么不理我,陈平安,你告诉我,我去做。”

陈平安转过身,“随你。我去青峡岛见过了婶婶,可能完话就走。”

陈平安不再话。

顾璨咬牙切齿,眼眶湿润,双拳紧握。

顾璨与泥鳅心意相通,无需顾璨话,泥鳅就将那名金丹地仙如同拎鸡崽儿似的,抓去了一间船舱密室关押起来。

陈平安始终站在船头。

顾璨期间去了趟楼船顶层,心烦意『乱』,摔了桌上所有杯子,几位开襟娘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何一到晚都笑眯眯的主人,今如此暴躁。

泥鳅站在一旁,同样有些憋屈郁闷。

顾璨抬起头,盯着泥鳅,笑了起来,得意洋洋道:“泥鳅,别怕,陈平安这是跟我怄气呢,时候总这样,惹了他不高兴后,不管我怎么跟在他屁股后头好话,都不爱搭理

我,跟今一模一样。可每次真见我或是娘亲,给街坊邻居还有镇坏蛋欺负了,还是会帮着我们的,在那之后,我再哭一哭闹一闹,陈平安保准儿就不生气了,唉,就是可惜如今我没那两条鼻涕了,那可是我最大的法宝,晓得不?每次陈平安帮过我和娘亲,只要一见到我抽鼻涕,他就会绷不住脸,就会笑起来的,每次在那之后,他可就不会再生我气喽。”

泥鳅点点头。

顾璨和它自己,才知道为何当时在街上,它会退一步。

它是真怕。

那是一种涉及它大道根本的敬畏和忌惮。

恐怕连陈平安自己,以及整座骊珠洞,以及如今顾璨的师父,截江真君刘志茂,都不知道缘由。

因为这条泥鳅,与李二那尾被装在龙王篓里边的金『色』鲤鱼,还有宋集薪院子里那条五脚蛇,都还很不一样,能够成功捕获泥鳅这桩大的机缘,就是陈平安本身的机缘!是陈平安在骊珠洞,唯一一次靠自己抓住、并且有机会牢牢抓在手心的机缘!但是陈平安凭借本心,赠送给当时同样是发乎本心、灵犀所致、『舔』着脸跟陈平安讨要泥鳅的顾璨,就等于是自己送出去了机缘,转为了顾璨自身的大道机缘。

可这不妨碍对于泥鳅而言,陈平安依旧是它的半个主人!

虽陈平安如今肯定无法驾驭已是元婴境的泥鳅,但要泥鳅敢对陈平安出手,除非是如今的主人顾璨下死命令才行,它才敢。

顾璨突然趴在桌上,“泥鳅,底下除了娘亲,就只有陈平安,真真正正愿意把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送给我了。不当窑工的时候,当了窑工之后,陈平安都是这样的,只要手头有了丁点儿钱,他自己不舍得买的,只要我馋嘴了,他都会眉头不皱一下,还骗我他挣着了大钱,我是后来听刘羡阳漏了嘴,才知道的。泥鳅,你,陈平安为什么生气呢?”

泥鳅摇摇头。

顾璨转过身,头脑靠着桌面,双手笼袖,“那你,陈平安这次生气要多久?唉,我现在都不敢跟他讲这些开襟娘的事情,咋办?”

顾璨流着眼泪,“我知道,这次陈平安不一样了,以前是别人欺负我和娘亲,所以他一看到,就会心疼我,所以我再不懂事,再生气,他都不会不认我这个弟弟,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和娘亲已经过得很好了,他陈平安会觉得,就算没有他陈平安,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他就会一直生气下去,会这辈子都不再理睬我了。可是我想跟他啊,不是这样的,没有了陈平安,我会很伤心的,我会伤心一辈子的,如果陈平安不管我了,我不拦着他,我就只告诉他,你如果敢不管我了,我就做更大的坏蛋,我要做更多的坏事,要做得你陈平安走到宝瓶洲任何一个地方,走到桐叶洲,中土神洲,都听得到顾璨的名字!”

顾璨伸出双手,捂住脸庞。

这是顾璨到了书简湖后,第二次『露』出如此软弱一面,第一次,是在青峡岛与娘亲过中秋节,一样是到了陈平安。

泥鳅与顾璨心意牵连,所有的悲欢喜怒,都会跟着一起,它便也落泪了。

————

楼船终于到达青峡岛。

下船的时候,陈平安拿出一枚玉牌,递给那条泥鳅,陈平安沉声道:“拿给刘志茂,就先他先收着,等我离开青峡岛的时候还给我。再告诉他一句话,我在青峡岛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他一眼。”

它接过手的时候,如同稚子抓住了一把烧得通红的火炭,蓦然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差点就要变出数百丈长的蛟龙真身,恨不得一爪拍得青峡岛渡口粉碎。

就在它想要一把丢掉的时候,陈平安面无表情,道:“拿好!”

泥鳅充满了畏惧,忍住剧痛,仍是死死攥紧那枚篆刻影吾善养浩然气”的古怪玉牌,去寻找那位截江真君。

渡口这边早有人候着,一个个卑躬屈膝,对顾璨谄媚无比。

陈平安对顾璨道:“麻烦跟婶婶一声,我想再吃一顿家常饭,桌上有碗饭就成。”

顾璨使劲点头,只要陈平安愿意坐下吃饭就成,便让青峡岛一位老修士管家赶紧去府上通知娘亲,不用大鱼大肉,就准备一桌子普普通通的家常饭!

顾璨带路,陈平安走在一旁,走得慢。

顾璨以为陈平安是想要到了府上,就能吃上饭,他巴不得多逛一会儿,就故意脚步放慢些。

陈平安突然道:“我这些一直就在池水城,问你和青峡岛的事情,问了很多人,听了很多事。”

顾璨耷拉着脑袋,“猜出来了。”

陈平安又道:“有些话,我怕到了饭桌上,会不出口,就不敢了,所以见到婶婶之前,可能我会多一些你不爱听的话,我希望你爱不爱听,不管你心里觉得是不是狗屁不通的歪理屁话,你先听我讲完,行不行?我完之后,你再你的心里话,我也希望不要像那个刺客一样,不用担心我喜不喜欢听,我只想听你的心里话,你是怎么想的,就什么。”

顾璨嗯了一声,“你讲,我听着。”

陈平安缓缓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顾璨一下子停下脚步。

陈平安也停下脚步,在青峡岛所有充满好奇的修士眼中,这是一个神『色』萎靡的“中年男人”,面容显『露』不出来,可是眼神是一个饶心扉显『露』,那种疲态,无法掩饰。

当年草鞋少年和鼻涕虫的孩子,两人在泥瓶巷的离别,太着急,除了顾璨那一大兜槐叶的事情,除了要心刘志茂,还有那么点大的孩子照顾好自己的娘亲外,陈平安好多话没来得及。

陈平安抬起头,望向青峡岛的山顶,“我在那个鼻涕虫离开家乡后,我很快也离开了,开始行走江湖,有这样那样的磕磕碰碰,所以我就很怕一件事,害怕鼻涕虫变成你,还有我陈平安,当年我们最不喜欢的那种人,一个大老爷们,喜欢欺负家中没有男饶『妇』人,力气大一些的,就欺负那个『妇』饶儿子,喝了酒,见着了路过的孩子,就一脚踹过去,踹得孩子满地打滚。所以我每次一想到顾璨,第一件事,是担心鼻涕虫在陌生的地方,过得好不好,第二件事,就是担心过得好了后,那个最记仇的鼻涕虫,会不会慢慢变成会气力大了、本事高了,那么心情不好、就可以踹一脚孩子、不管孩子生死的那种人,那个孩子会不会疼死,会不会给陈平安救下之后,回到了家里,孩子的娘亲心疼之余,要为去杨家铺子花好些铜钱抓『药』,之后十半个月的生计就要更加困难了。我很怕这样。”

“可是怨不得别人,怪我,怪我第一次从大隋返回镇后,第二次走江湖,明明是要南下去老龙城的,为什么不愿意宁肯给人送剑送得慢一点,为什么就不肯绕路,耽搁几个月而已,也要去看看那个鼻涕虫,去亲眼看看他和娘亲到底过得好不好,而不是通过一些消息,知道他们两个人生命无忧,好像混得还不错,就觉得晚一些再去,等到自己混得出息了,能够给那个鼻涕虫更多的东西,再去看他也不迟。”

“行走江湖,生死自负,你杀青峡岛供奉,杀你那个大师兄,杀今的刺客,我陈平安只要在场,你不杀,杀不了,我都会帮你杀!这样的人,来得再多,我都杀,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了一万个,我如果只能杀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我就只怪我陈平安拳头不够硬,剑不够快!因为我答应过你,答应过我自己,保护好那个鼻涕虫,是我陈平安最经地义的事情,都不用讲道理,根本不需要!”

“可是,你顾璨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告诉自己,告诉我陈平安,书简湖就是这样的腌臜地方,世道就是这个鸟样的世道,我不杀人立威,别人就会来杀我。这些都不是你顾璨滥杀无辜的理由。那么多莫名其妙就死聊人,连原因都不知道的人,杀了之后,你顾璨心里那个坎,过得去,我陈平安,过不去。我会想,那么多人,几十个,几百个,就是几十个、几百个当年在泥瓶巷跟在一个泥腿子陈平安屁股后头的鼻涕虫,就是几十个几百个那个泥腿子窑工。然后这么多人,都死了。那个当年在泥瓶巷快饿死了也不愿意去敲门的陈平安,在泥瓶巷走了一遍又一遍,没死,那个当年给一个酒醉王鞍踹了一脚的鼻涕虫,没死。”

陈平安停下言语,拍了拍身边顾璨的肩膀,“走吧,婶婶还等着我们。路再难走,总要走的。”

两人并肩前校

陈平安缓缓道:“我陈平安不想做道德圣人,可是不做那种道德圣人,不是我们就可以不讲半点道理了。”

“别人讲不讲理,我不管。你顾璨,我要管,管了有没有用,我总要试试看。我爹娘死后,我就没有了所有的亲人,刘羡阳,还有你顾璨,你们两个,就是我的亲人。下这么大,镇

那边,我就只有你和刘羡阳两个亲人,别的任何地方塌下,我都可以不管,但是哪怕真的塌下了,只要压到了你们,我陈平安不管本事有多大,都要去试试看,把塌下来的给扛回去!就算扛不回去,挑不起来,那我陈平安就是死,也要帮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当年在骊珠洞。

为了刘羡阳,陈平安试过,打算死了就死了,也要给刘羡阳讨回一个公道。

如今在书简湖,陈平安却觉得只是这些话,就已经耗光了所有的精神气。

不一样的经历。

一样曾让陈平安只是独自坐在那儿,就像条路边的狗。

“我如果不认识你顾璨,你在书简湖捅破了,我只是听到了,也不会管,不会来池水城,不会来青峡岛,因为我陈平安管不过来,我陈平安本事就那么大,在嫁衣女鬼的府邸,我没有管。在黄庭国的一座郡城看到了那些剑修,我没有管。在蛟龙沟,我管了,我失去了齐先生送给我的山字印。在老龙城,我管了,我给一名修士打穿了腹部。在这个世道,你讲道理,是要付出代价的。可不讲道理,也是一样!蛟龙沟那条老蛟,给剑修差点铲平了,杜懋给人打了个半死!他们是如此,你顾璨一样,今活得好,明?后?明年后年?!你今可以让别人一家团团圆圆,明别人就一样可以让你娘亲陪着你,在底下团团圆圆!”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泥瓶巷尾巴上,一直住着一个叫顾璨的鼻涕虫,我一点都不想当年送你那条泥鳅,我就想你是住在泥瓶巷那边,我只要返回家乡,就能够看到你和婶婶,无论是你们家稍稍有钱了,还是我陈平安有钱了,你们娘俩就可以买得起好看的衣服,买得起好吃的东西,就这样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临近那座灯火辉煌、不输王侯之家的府邸。

陈平安眼神黯然,轻声道:“我已经完了,也没力气再什么,所以到了饭桌上,你你想的,我都会听着。”

顾璨抬起手臂,抹了把脸,没有出声。

府邸很大,过了大门,光是走到吃饭的地方,就走了很久。

陈平安跨过门槛的时候,摘掉了那张朱敛精心打造的面皮,『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站在大堂门口,翘首以盼,见着了顾璨身边的陈平安,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快步走下台阶,来到陈平安身边,仔细打量着个子已经长高许多的陈平安,一时间百感交集,捂住嘴巴,千言万语,竟是不出一个字来。『妇』人其实内心深处,愧疚极重,当年刘志茂登门拜访,了泥鳅的事情后,她是歹毒心肠了一回的。只要能够为璨儿留住那份机缘,她希望那个帮过她和儿子很多年的泥瓶巷邻居少年。

死了算数。

陈平安笑道:“婶婶。”

『妇』人哽咽道:“好好好,与我家璨儿一样,过得都好,这就比什么都好了。赶紧进屋子,岛上管事得急急忙忙的,婶婶只好下厨做了两样菜,其余都是府上下人帮忙的,不过都照着咱们家乡的口味做,肯定是地地道道的家常菜,陈平安你不会吃不惯。”

陈平安道:“麻烦婶婶了。”

『妇』壬了一眼,“什么混话!”

陈平安不再话。

母子二人,还有一个母子二人都不会视为外饶人,一起进了屋子,落座。

虽然是家常菜,可还是极为丰盛,摆满了一大桌子。

『妇』人还准备好了书简湖最稀罕的仙家乌啼酒,与那池水城市井贩卖的所谓乌啼酒,云泥之别。

『妇』人给陈平安倒满了一杯酒,陈平安怎么劝阻都拦不下。

其实不爱喝酒的顾璨,尤其是在家中从来不喝酒的顾璨,今也跟娘亲要了一杯酒。

『妇』人愣了一下,便笑着倒了一杯。

一张大圆桌,『妇』人坐主位,陈平安坐在背对屋门的位置上,顾璨坐在两人之间的座椅上。

顾璨转头对自己娘亲道:“吃饭之前,我想跟陈平安一些话。”

『妇』人本就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子,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仍是笑容不变,“行啊,你们聊,喝完了酒,我帮你们倒酒。”

顾璨一口饮尽杯中酒,伸手覆盖酒杯,示意自己不再喝酒,转头对陈平安道:“陈平安,你觉得我顾璨,该怎么才能保护好娘亲?知道我和娘亲在青峡岛,差点死了其中一个的次数,是几次吗?”

『妇』人心一颤,神『色』僵硬,坐在位置上,桌底下双手,使劲拧着衣角。

顾璨继续道:“只有杀那些个出手害我的某个人?那个杀手刺客的幕后人呢?那些鬼鬼祟祟躲在更远地方的坏人呢?”

“我一个一个找过去,先与他们打声招呼?跟他们讲,我顾璨很厉害的,泥鳅更厉害,所以你们不要来招惹我,不然我就打死你们?”

“你是不是觉得青峡岛上那些刺杀,都是外人做的?仇家在找死?”

“你觉得就没有可能是刘志茂,我的好师父,安排的?藏在那些谋杀当中?”

“你陈平安,可能会,未必就樱对,确实这样的,我也不会跟你谎,那个刘志茂就一定参与其中了!可我娘亲就只有一个,我顾璨就只有命一条,我为什么要赌那个‘未必’?”

顾璨站起身,怒道:“陈平安!你今就是打死我,我绝不还手,但是我被你活活打死之前,我都要告诉你,我顾璨没有做错!就算我错了,我也不认!我也不改!这辈子都不改!死也不改!”

顾璨脸『色』狰狞,却不是以往那种愤恨视线所及那个人,而是那种恨自己、恨整座书简湖、恨所有人,然后不被那个自己最在乎的人理解的大委屈。

“我在这个地方,就是与虎谋皮,不把他们的皮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我就会冻死,不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我和娘亲就会饿死渴死!陈平安,我告诉你,这里不是我们家的泥瓶巷,不会只有那些恶心的大人,来偷我娘亲的衣裳,这里的人,会把我娘亲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会让她生不如死!我不会只在巷子里边,遇到个喝醉酒的王鞍,就只是看我不顺眼,在巷子里踹我一脚!”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有多害怕?”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够在我身边,像以前那样,保护我?保护好我娘亲?”

“陈平安,你不知道!”

“你就只会打我骂我!”

最后顾璨满脸泪水,抽泣道:“我不想你陈平安下次见到我和娘亲的时候,是来书简湖给我们上坟!我还想要见到你,陈平安……”

顾璨呜咽着走出屋子,却没有走远,他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陈平安坐在原地,抬起头,对『妇』人沙哑道:“婶婶,我就不喝酒了,能给我盛一碗饭吗?”

心中惶恐不安的『妇』人赶紧擦拭眼泪,点点头,起身去给陈平安端来一碗米饭,陈平安起身接过那碗饭,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坐下。

桌上又有一碗饭。

当年在泥瓶巷的别人家里,陈平安还是个比如今顾璨还要的孩子,也有一碗饭,就这样摆在桌上。

陈平安抬起一只手,有些颤抖,最后没有拿起筷子,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那碗饭旁边。

一本书,是一部老旧泛黄的拳谱。

陈平安伸手轻轻抚平。

它陪伴着他走过千山万水,见过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见证过陈平安所有的悲欢离合。

翻阅了那么多次,依旧齐齐整整,几乎没有任何褶皱。

只给落魄山竹楼老人看过一次,可那次陈平安恨不得老人每翻一页都心点,唠唠叨叨了无数遍,结果给老人又赏了一顿拳,教训练武之人,连一本破烂书都放不下,还想在拳意之中装下下?

给心爱的姑娘看过,当时还没有相互喜欢,因为要识字,要知道拳谱到底讲了什么,才给她看的,当时一样惹来她的不快,误以为陈平安看轻了她,以为她贪图这部拳谱的那点拳法,会偷学。

一饭之恩,是活命之恩。

一本拳谱,还是救命之恩。

陈平安咬了咬嘴唇,没有转头,轻声道:“顾璨,我们当时就好了,这本拳谱,是我跟你借的,总有一要还给你。”

顾璨猛然站起身,怒吼道:“我不要,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当时要还,我根本就没答应!你要讲道理!”

顾璨最后哭着哀求道:“陈平安,你不要这样,我怕……”

在『性』情偏激又极其早慧的孩子眼中,底下就只有陈平安讲道理了,一直是这样的。

陈平安没有话,拿起那双筷子,低头扒饭。

一直到吃完那碗饭,他就再没有抬过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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