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的街道上，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但枪声早已稀疏得如同黎明前的星光。
南区的士兵们没有像占领军那样四处设卡巡逻，反而推着一辆辆简陋的餐车走街串巷。车上架着巨大的铁桶，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稀薄的糊状食物，旁边堆着一摞摞干硬的面饼。
士兵们用长柄勺敲打着桶沿，发出哐哐的声响。
“排队！领吃的！”
“放下武器，过来就有饭吃！”
声音不高，却比任何枪炮都更有穿透力。
西区人从残破的房屋和废墟后慢慢走出来，经过了最开始的恐慌和后来忐忑的等待之后，他们对于南区士兵配给食物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一众人沉默地排成长队，没有哄抢，没有吵闹，这在弱肉强食的营地里几乎不可思议，但是枪弹、食物和公平三者结合，发挥出了强大的强制力，进而演化出粗糙而稳固的秩序。
斯维托维德的身影没有再出现在西区前线，他像一只蜘蛛一样坐镇在中央，‘铁十字’的队员则如同延申向四面八方的蛛丝，所有的报告都指向如何接收人口、清点物资、整编队伍。
与北区之间，除了必要的警戒和对峙之外，再无任何进一步的军事动作。
…
北区，红砖楼。
索丽娜的回归像一块石头砸进相对平静的水塘，激起层层波纹。前一刚传来她被俘虏的消息，结果心怀自己算盘的团体领袖们第二晚上就看到她迈步走进红砖楼，这种神通广大的手段，让人震惊不已，第二早上，几个迫不及待跳起来搞事的组织负责人，被人乱枪打死在自己床上，更是让北区所有人都收起心思。
西区覆灭的此刻，索丽娜果断拿出了强硬的一面，不再是那个需要隐藏情绪、周旋各方的“大表姐”。在会议室的长桌上，她坐在首位，手指关节敲击着木质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东边仓库区的阿德里安，他的人手和物资清单，为什么还没送到我桌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手下人额头冒汗：“他......他需要再核对......”
“核对？”索丽娜冷笑，“告诉他，不用核对了！带一队人过去，‘帮’他核对。核对完了，让他回家养老。”
命令被迅速执行，几时之内，几个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头目，要么迅速表态效忠，要么就像老阿德里安一样被“请”出了权力圈。
北区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整合起来，防御工事被加固，巡逻队次增加，规矩变得严厉。但所有的指令都围绕着一个核心：顶住后续南方可能的进攻。
在营区外重炮的火力和‘大表姐’井井有条的安排下，这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问题。
…
旧地重游总是让人感慨，但前提是处境不一样
地下角斗场简陋的住所里，空气依旧沉闷。唯一的光源是挂在房顶的白色聚光灯，三个饶影子粗糙的石墙上拉得老长。
马克西姆紧紧抱着妻子玛莎，她的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颤抖。叶莲娜坐在对面的板床上，膝盖曲起，双手环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重逢的哥哥和嫂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回来了，玛莎......我回来了......”马克西姆一遍遍重复着，像是在安慰妻子，也像是在服自己。
玛莎抬起头，泪眼婆娑：“可是塔西娅......我们的塔西娅还在他们手里......”
“我们会救她出来的。”马克西姆的声音坚定，但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一定会有办法。”
“救？”叶莲娜忽然开口，声音充满不屑，“我看是绑才对！她现在可是斯维托维德的爱将！你真以为自己能把她拉回来？”
“我毕竟是他的父亲......”
“更是个叛逃后加入别家阵营的叛徒！”叶莲娜打断道。“不如我们来赌一赌，你如果回去出现在塔西娅的面前，她用那把漂亮的斧头砍你脑袋的时候，会不会掉两滴眼泪？”
“呜......”玛莎发出一声呜咽，作为和塔西娅相处时间最长的母亲，对于叶莲娜描绘画面的恐惧，和对于塔西娅的血脉亲情，几乎将她的心撕成两半。
房间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董峰默默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一周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逝，地下除了送饭的人，再没谁来过问他们。
直到第七傍晚，董峰推开马克西姆的房门。
他看起来和一周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神更沉静了些。
“老马，”他开门见山，“我们该走了。”
马克西姆正搂着自己的妻子发呆，闻言转过头：“走？不行！我还要救塔西娅......”
“就是因为要救塔西娅，才必须走。”董峰走进来，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在屋里唯一一张破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屋内的两个腻歪在一起的夫妻俩。
“外面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个大概。西区完了，被南区用粮食一口口吞掉了。索丽娜回来了，把北区重新攥在了手里。但她做了什么？加固工事，整顿内务，像个缩进壳里的乌龟。现在缩了一个星期了，还没有动静。”
“这明什么？”董峰看着马克西姆，“明南区根本没有向北区进攻。斯维托维德的重心，根本不在这里！”
玛莎急切地问：“这不是好事吗？南区不打仗，我们是不是有机会......”
“谁不打仗？”董峰摇摇头，“斯维托维德炸了造粮机，不是为了看烟花。他现在手下有多少人？原本南区的人，加上整个西区投降过来的人。这么多张嘴，靠南区原本那点存粮，能撑几？”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去抢。必须打出去，才有活路。”
叶莲娜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起来：“打出去？打哪里？”
“北边是我们，有营墙，有工事，外面还有罗马尼亚的军队拉偏架，斯维托维德不会轻易出手。西边一片焦土，再往西就是奔着欧洲方向去，是军队把守最严密的地方。”董峰的声音很平静，“只剩下一个方向——南边。保加利亚。”
“塔西娅是‘铁十字’的人，”他看向马克西姆，“这种扩张行动，她必然会参与。你想救她，只有两条路。”
“要么想办法让斯维托维德改变战略，来攻打北区。只要打起来，局面乱了，或许有机会。但你觉得，索丽娜会为了让你救女儿，拖着整个北区去和南区死磕吗？”
马克西姆脸色白了白，沉默地摇头。
“第二，”董峰继续，“就是我们现在立刻离开北区，往南走，去追南区的队伍。在他们和保加利亚人交火的时候，找机会把塔西娅带出来。”
马克西姆的嘴唇动了动，双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
他觉得这个办法更不靠谱，但是又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主意。
更何况现在玛莎已经救出来了，让他自己拼命没问题，可是带着妻子和妹妹......
董峰等了他十几秒，然后缓缓站起身。
“算了。”他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们留下。我去试试。”
玛莎惊愕地看着他。马克西姆猛地抬头：“你……你怎么……”
“我怎么带她回来？”董峰打断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别问。我有我的办法。你们只要知道，我会尽力把她带回来就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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