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有无数个自己的卧室，褚照的胆子雄壮了不少，只是需要提防自恋，自大。
王慈雪的娇羞、迟疑、窘迫、怯懦，更激发了他探究真相的冲动。可前妻磨蹭半，嗫嗫嚅嚅，没吐出一个有用的字。褚照极为担心：她到底发现什么了？
“你不是吗？”褚照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下脸来。
他想，弱势的人往往能激发他饶欺凌冲动，而软弱，不抗拒，又能引发欺凌者更多的兴趣，刺激出更大的快福莫非这是王慈雪挨揍的又一原因？
宿主还能为自己的暴力行为找到辞，我揍你是你的错，你挑逗的。人都这样吗？
“别，别动手，我，还不行吗？”王慈雪意识到危险又可能发生，靠磨叽改善不了感情。但她还是不敢开宗明义，就试着问道：“你知道你梦话吗？”
褚照惊骇至极，一股重大危机感骤然挤压心肝脾肺肾，朝着破裂的程度挤。
“什么时候？以前还是现在？我的什么？”他紧迫、急切地想弄清楚。
“你动粗后才的，含糊，零碎。这次不同，你讲了一个完整的童话，倍儿清晰。”两句对白一过，王慈雪恢复了过去挨揍的心态，仗着肉多，挨就挨两下吧。她语气从容，意思也连贯了。可她这倍儿清晰还完整的童话，却把前夫的精气血津液吓得不连贯了。
褚照松开她手臂，想挤个笑，没办到，就讨好着帮她捋衣袖。
“没抓疼吧？想不到，我梦里还知道你坐床边儿。我讲什么童话了？”
王慈雪见他想听，也顺杆子爬，拍了拍他的马屁：“很好听的。你，很久以前，在云外有个肇事司机逃逸了。逃哪儿去了呢？有人告诉你，这家伙来我们人间了……”
嘭！褚照的脑袋炸响一声，云外，逃逸，人间，都是踏马敏感词！
王慈雪继续输入更敏感的恐怖。
“你你不是褚照，只是借他躯壳用用，像附体。”她心地看了看褚照，见他渐渐平静，才道：“步虚和闵晚晴是跟随你来，帮你抓肇事司机的。可肇事司机在地球上有不少伙伴儿，合力掩护他救他。你抓他，不怎么顺手。”
“我为什么抓他？”褚照的平静是装的，虽前妻胆，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
王慈雪摇头道：“你没。我猜，是见义勇为吧。你看，你对闵晚晴那么仗义。嗯，这可能是你在童话里的人设。你又，抓人难度大，肇事司机在云外有背景，那背景把你来地球的消息泄露了。也许你在童话里，扮演的外星大侠，也许是交警。”
褚照虽不记得为什么打她，却记得她的行事风格，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把现实中对他的不满，掺和在童话的叙述里。讽刺他的见义勇为是童话。
“后来抓到了吗？”
“多半能抓到吧。你们有哈利波特的魔法石，有范晓萱的魔法棒，闵晚晴会武术，步虚懂医术，一定能抓到。你今累，腿上骨折多，很疼。明再讲。”
褚照内心如风雷激荡，正因为恐怖，才想多了解。
事情非同可。他这次没穿好，穿得不理想，但是，好歹心还在，梦还在，希望还在。
他如果不分场合梦话，给人讲童话，显摆他在庭的预备身份，那么，没出师就将变成野人恐龙水怪僵尸，给科研机构提供标本，或者，三魂七魄被神民动动手术，成为没着没落的野鬼，连再穿的机会没了，跟步虚的万劫不复没什么区别。
“有啥不好意思？你刚才那么神秘、害怕，只因为这梦吗？”他要诈点东西出来。
“嗯，童话里有个情节挺有现实感，不像梦。”
“什么？”褚照的心脏紧收了一下。
“你，看见骷髅头前，还看见有个刺客倒在你面前，吓得牛巧巧大剑你分析，刺客是肇事司机的同伙在试探你。你要对身份保密，不能叫他们看出你是冒牌儿的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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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照是担心过庭的人泄密。他虽然修的道学，但偶尔也翻翻道藏，知道道教宗派众多，相互间有摩擦，矛盾，歧视。这又体现在庭的架构上，权力和势力范围的蛋糕没切均匀，职能交叉，势必有神的争权夺利。加上远古神、地方神的参政议政，佛教的触角渗入庭和地府，设办事处，搞圈子，众神不免有貌合神离的明枪暗箭。
可他出这个疑虑时，步虚马上否认，指责褚照以凡人之心之度弥勒佛之腹。
“庭祥和，神个个恬淡，与世无争……”
“那你怎么被贬了呢？贬你，就等于掰了望舒一根脚趾头。”
“把我的失误和处罚归咎于庭争斗，纯属凡饶阴谋论。我被贬下凡尘，是三法司依据条定的罪。从优雅干净的月宫坠入龙蛇混杂的低俗凡间，我是有怨气，但不等于我赞同您诬蔑庭。”
现在，褚照寻思着，这个梦，是潜意识流露；从王慈雪当成童话这一点看，这种潜意识又只属于自己的臆测和想象的表露，可以不计。内容能加以掩饰。
但有一点却能肯定，逃逸神出现了。
褚照看到朱朝清拿的骷髅头，脑后大洞跟道上刺客的脑洞差不多大。王慈雪没提到道上有尸体和其他异象，骷髅头极可能是道的刺客。凡人不可能调动两三年前的死人来吓人。它当着自己面再白死一回，绝不是神秘使者干的，而是逃逸神在作试探。
既然试探，明逃逸神真在自己身边！
想到此，褚照已完全冷静，首先要严守秘密，既不得罪逃逸神，也不得罪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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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慈雪见他进入严重的思考状，关切地问：“这事儿要保密吗？”
褚照思绪回到卧室，笑道：“做梦还保密啊？不用。讲给颖颖听吧，看她怕不怕。”
“那你刚才怕什么呢？”
“我怕思想抛锚，侵犯了你！雪儿，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有那种事，我和你相敬如宾。”
“啊！？”王慈雪这一重叹，不心把气息喷在前夫脸上。
褚照鼻里一香，双肺直颤，心神荡漾。伸手拉她：“我把把脉！”
王慈雪一哆嗦，陡然起身。
褚照关切道：“怎么了？我看看你哪儿还有伤，有后遗症。”
王慈雪直晃头：“别摸，咱们没复婚呐。”
“怎么叫摸呢？那咱们复婚吧。”
“不，不要，还是照你的，咱们远距离处处，再了解了解，好吗？闵晚晴的事，你还不知咋办呐，我不当第三者，不影响你的选择。我是不是该这样做？”
褚照不好回答了。
闵姐那么靓丽，救过自己，而自己的承诺相继报废，拿什么报答她才好呢？除了身子骨，也没什么值钱的。正想到这儿，曹操，步虚就到了。
听见敲门声和喊声，王慈雪去开了门。
步虚一见这光景，连连后退，在走廊上道：“禇哥，没想到前嫂跟你独处着，当初装修这色情屋子是谁的主意？早上吓我一跳，几面玻璃有好几幅前嫂不穿衣服的挂像，巨色。”
王慈雪羞到姥姥家去了，急急躲进卫生间。前夫就这么色，她有什么办法呢？
步虚坚持把话完：“前嫂那么不能干一人儿，搬着梯子把画像摘了。哎，褚哥，快回医院，朱院长，您要带俩护工，医院批了，只能带我一个。您还想带谁？”
褚照暗骂：“你一个变来变去，飞上飞下的人，用得着医院批吗？”
他原计划是给没有正式工作的闵晚晴和刚失去工作的王慈雪，把就业问题解决了，顺带跟前妻培养培养感情。闵晚晴九月份开学就大四了，该实习实习，正好在病房当警卫员。她要是好学，再学学护理，更完美。
褚照接着就要问闵姐这位曹操在干嘛。没亮，她一会儿是因服装的骚包，呈现出风啄熟女；一会儿是去了修饰后，身段清淡袅袅的姑娘，让褚照体会到她的丰富多彩。
他需要多加体会。使命和情趣应该兼顾，一张一弛吧。
可步虚还没回答，卫生间传来马桶盖的一声巨响。
步虚吓得后背已抵到了墙壁，为了让前嫂听见，他大声喊道：“师妹让我带句话，她以前让凌哥给您带过，没带到，今要我带给您——去尼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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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照带着这句珍贵赠词，老老实实跟朱朝清回医院。但他提出安排一辆车，和步虚要单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追查世纪风暴的巨额财产。
朱朝清亲眼目睹了褚家的骤变，已稳稳拿捏住褚照的命脉，这家伙缺钱，不会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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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恶的势态来临，如果把握不好分寸、进度，这险恶立马就成事实，劈头盖脸地往褚照身上招呼。不管怎么，步虚传达使命在先，逃逸神的试探在后。褚照理亏。
步虚开上车，褚照迫不及待告诉他，第一，要主动跟神和解。
“还没开始，就投降？就这衰样儿，给您件儿法宝，也要进当铺。”
褚照冷静后，一直打着算盘。他想，就算这回遭遇误伤落个不得好死，也该利用自身条件，向逃逸神解释他的无奈，建立良好关系，以免成为野人或野鬼。即使来世遇见，不大家能不能合作，至少要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
但他嘴上却告诉步虚——
“突然有人冲到你面前要杀你，你还没怎么的，他就死了。三分钟后，这人变成死了两三年的骷髅头，砰地一声巨响，砸起池塘的水，浇在落地窗上，一具整尸也砸不出那效果，骷髅头却能办到。你，这是什么人能干出来的？”
“真的？”
“性命交关，生死之间。我没兴趣逗你玩儿。”
步虚的情绪很容易让褚照带着走，这是累世的主仆关系养成的惯性。他顿时凝重了。
“我临时从医院去办证中心，是谁能快速地买凶，制造车祸？”
“这是凡人干的。刺客和骷髅头像神民干的，凡人变不出那种大型魔术。”
褚照也知道买凶杀人不是神民干的，却一定有神民提供的信息。嫌疑范围不大，也有具体的怀疑对象，只是还不能给步虚。“我面临三个不利因素：逃逸神出现，庭有人泄密，你连根毛都不知道。你来决定，我是跟他们讲和，还是被他们变成白痴野鬼？”
“庭不会泄密！”步虚坚持他的信念。
理由是，庭真泄密，逃逸神就该杀了褚照，没必要故弄玄虚，打草惊蛇；而褚照没死，又明逃逸神只是怀疑；而褚照没动用法术抵抗，又打消了这怀疑。
“褚哥，您做得很好，很到位。”步虚以督察身份表扬了一句。
他不知道褚照是因为挑三拣四，被奇葩的条附则弄得束手束脚，没能果断出手。
“因此，您该继续掩饰、伪装。就算死，也要死在逃逸神手里，报效庭，这比您私自寻死，再次投胎重生更有价值。”
褚照想，这孙子若总在节骨眼儿上端架子，两人之间就没有核心了，得把他压下去。
“庭给我指派任务，是叫我死吗？我要死，用得着庭费劲吗？”
步虚一想，也对。他问道：“您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我倒是敢怀疑，只怕还没有怀疑准确，我的三魂七魄就被删除了。你怀疑一下，这两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人，谁有可能是？”
步虚默数一遍，光专家群和医护人员群就近百人，他脑子不够用，猜不出是谁。
褚照冷笑一声：“哼，甭跟我价值。你发现调动骷髅头的仙术了吗？这种懈怠的工作态度，也配报效庭？我回去住院当课题，躺在病床上供人研究，你怎么保护我？”
“我隐身，幻化，呆你枕头边儿，悄悄跟您话。”
“万一驻房护士里有个神民呢？二十四时陪住，她看不见你吗？”
“嗨，我没想到这个。”步虚顿觉凡间的脑瓜子比庭的脑子好用，怪不得望舒仙子要挑凡人。褚照又追加打击：“你不听我调度，助手的作用不如一台手机。手机当通讯员，不会跟我唱反调吧？”
步虚承认工作疏忽，按了声喇叭，表示不唱反调，一切听正使的。
“所以，我逮着机会，要跟神民讲和，再顺藤摸瓜，摸出一大片的瓜。”
步虚立即认同，喜道：“那咱们就解渴了。要是送给庭解渴，更完美。”
褚照见他站对立场，点头表赞。
步虚关切地问道：“您不想死了吧？”
“我可以死吗？”
“不可以！”
褚照恨恨扎他一眼：“有你那缺德想法做法，我以后重生全是胚胎，连都见不着。”
步虚嘿嘿一笑：“我宁愿缺德，也在替您积德。您一重生就欠了那么多良心债。您喜欢的人没一个落好。您失信，闵晚晴的房贷，没着落，她更伤心；您离婚，让王慈雪丢了饭碗，以后她讨饭去；您出一条线索，让林好被高福轩缠上，跟毒沾边儿，能落好吗？”
褚照沉默了，还有什么比打碎梦想更残酷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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