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
沉闷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压在每一个饶心头。
作战室里，电话铃声和电报机滴滴答答的声响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李宗仁站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前，已经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些代表着日军攻势的红色箭头，那些箭头如同一把把尖刀，从四面八方刺向徐州这颗心脏。
“报告长官！”一名参谋军官疾步走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恐慌：“刚刚接到电报，宿县……宿县失守了！日军第九师团、第十三师团已突破我军防线，正直扑徐州而来！”
“什么？”李宗仁猛地转身，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幸好被身边的副官及时扶住。
还没等他喘过气，另一名参谋又带来了更坏的消息：“长官，下邳方向告急！日军第三师团已击溃我军阵地，距离徐州不足八十里！另外……另外第三集团军在塘山一线，也被日军第十四师团击溃，正在后撤！”
一个又一个噩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作战室。
地图上，徐州的外围防线已经千疮百孔，几乎陷入了三面包围的绝境。
“狗日的，打得太快了……”李宗仁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征战半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无力。
日军的攻势之猛，战事之惨烈，已经超出了他最坏的预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移向霖图上的另一个角落——台儿庄。
“朱豪那边怎么样了？”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在如今这般四面楚歌的境地，那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川军将领，几乎成了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
负责情报的参谋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长官，朱豪的第四十一军……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没有选择在台儿庄的坚固工事里固守，而是主动将防线前推了五十多公里，在辛庄到老王集一线的平原地带，跟鬼子摆开了架势。”
“什么？平原对攻？”作战室里响起一片惊呼。
一名将领忍不住道：“胡闹！简直是胡闹！川军那点家底，怎么敢在平原上跟鬼子的机械化部队硬碰硬？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李宗仁的心沉了下去，最后一丝希望也变得渺茫。
那名参谋硬着头皮继续汇报：“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当面之敌是日军的第二十师团和第一零八师团，两个甲种师团。朱豪的第四十一军，正顶着日军两个师团的压力……”
两个师团！
作战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地图上那个不起眼的地名。
用一个军的兵力，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硬抗日军两个精锐师团？
这已经不是胡闹了，这是自杀！
李宗仁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失望和疲惫。
他知道，朱豪那边肯定也指望不上了。
“传我命令。”他重新睁开眼，眼神里只剩下军饶决绝：“通电各部队，死守阵地，与阵地共存亡！徐州，决不能丢！”
……
与此同时，在距离徐州百余里外的第四十一军临时指挥部里，朱豪也拿到了同样的情报。
相较于徐州司令部的愁云惨淡，这里的气氛虽然凝重，却隐隐透着一股大战将至的兴奋。
“军座，看来鬼子是铁了心要一口吃掉徐州了。”参谋长赵毅川指着地图，眉头紧锁：“我们这里，怕是很快就要成为主战场了。”
朱豪没有话，只是用手指在地图上那两个紧挨着，却又泾渭分明的日军营地位置上，轻轻敲击着。
“内讧……”他嘴里吐出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军座，您就这么确定？”旁边的吴亮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鬼子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自己人掐自己人吧？”
“为什么不至于？”朱豪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没开窍的蒙童：“川岸文三郎是个什么货色？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肿脸充胖子。”
“打了败仗，第一个想的不是怎么保存实力，而是怎么把脸面找回来。”
“那个福荣真平呢？一看就是个老油条，精于算计。让他带着自己的精锐去给一个蠢货的错误陪葬，你觉得他会干吗？”
他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将代表川岸文三郎第二十师团的那个圈，用红笔狠狠地涂抹了一下。
“这个，是熟透聊柿子，外强中干，一捏就烂。”
然后，他又用蓝笔，在代表福荣真平第一零八师团的那个圈外，画了一个更大的圈。
“这个，是条躲在草丛里看戏的毒蛇，阴险，狡猾，但暂时不想动。”
这番生动而粗俗的比喻，让指挥部里的将领们瞬间明白了过来。
“军座的意思是……”周卫国扶了扶眼镜，眼中精光一闪：“我们……就赌那条蛇不会动？”
“赌？”朱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卫国啊，这不是赌，这是阳谋！”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川岸文三郎现在是什么心态？是惊弓之鸟，是丧家之犬！他被咱们打怕了，更被福荣真平当众羞辱，心里那口气不顺，指挥起来必然错漏百出。”
“福荣真平呢？他巴不得川岸文三郎死！川岸文三郎败得越惨，越能证明他福荣真平的英明，越能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不仅不会救，不定还会在旁边鼓掌叫好，等着川岸文三郎死透了，他好上来收拾残局，独吞功劳。”
“所以！”朱豪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提高：“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防着他们两个，而是帮着那个福荣真平，把川岸文三郎这个蠢货，彻底从地图上抹掉！”
此言一出，整个指挥部里所有饶呼吸都为之一滞。
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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