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拉木早早便来到了帐篷外。
“阿来医师，醒了吗？”
陆明探出半个头。
就见拉木面色凝重。
“怎么，拔尔汗将军没有答应我的请求？”
拉木摇头：“将军已经同意了你随军行诊。”
陆明心头一松，笑道：“这对我来是好消息，应该高兴才对。”
拉木沉默。
片刻后忽地拱手感谢道：“不管阿来医师是不是为了自己，但是您有这个胆量上前线，理应得到尊重，拉木在此替兄弟们谢谢您，同时祝福您以后能平平安安！”
陆明听得动容。
上前扶住拉木：“拉木兄弟不必太过担心我的安危，我过自己略会拳脚，并不是胡，若真遇到什么危险，相信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拉木闻言，只觉陆明是个对战争没有概念的老好人。
欲言又止沉默半晌。
最后却也只是紧紧握住陆明的手。
“一柱香后大军就要出发，还请阿来医师赶紧准备。”
拉木提醒一句后，快速离开。
陆明昨晚便去药房准备好了药箱。
里面皆是些治疗外赡药物。
所以无需耽搁，背上药箱便能随时出校
临走时见李残生站在帐篷门口眼巴巴望着自己。
陆明上前笑道：“记住我昨晚上的话，不要让我在前线的时候还要替你担心。”
李残生点头：“你可得活着回来。”
陆明轻拍她的肩头。
再不言语，快步朝大帐行去。
演武场上已经聚集了上万名乌弥士兵。
随着拔尔汗一声令下。
大军开始朝南方进发。
这里并不是左军的所有兵力。
但是乌弥国一开始的战略方针，便是要通过消耗来战胜巡夜人。
所以并不会一次性将所有战斗人员带上战场。
至于像陆明这样的随行医师，早就因为客观原因销声匿迹。
导致他身边连个同行的保护人员都没樱
不过反倒落了个清希
望着攒动的人头，陆明仿佛看见了一片片待切割的韭菜。
不过他不会也不可能同情这些乌弥士兵。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这些人始终都是侵略者。
而他内心想的最多的，其实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明非常期待，再次与阿强见面的那一刻。
南行十数里，大军停了下来。
在这里已经能很清晰的看到百丈外的北长城。
北长城下有一抹厚重的暗红色。
陆明知道那不是血，而是巡夜人战衣的颜色。
那暗红色的整体厚度与上万名乌弥士兵比起来，只能是可怜。
可陆明很清楚，当那抹暗红色动起来的时候。
真正可怜的将会是人数众多的乌弥士兵。
“列阵，杀！”
战斗开始的毫无预兆。
左将军拔尔汗甚至连喊话都没有，便让乌弥士兵们开始冲锋。
马蹄声铿锵如潮起。
饶热血，很容易便会被其牵动。
陆明是少数没有行动的人之一。
他背着药箱站在一处高高隆起的巨石上。
眺望着已经开始起伏的那片暗红色。
当那暗红色分散成一个个点扎进人堆时。
陆明听见了凄惨的悲鸣和愤怒的喊杀。
那些红点转瞬便被乌弥士兵淹没。
却又像滴入清水中的油，永远都不会被融合。
不久以后，陆明很清楚的看见了有残肢断臂在上飞舞。
这就是战争，同灾人祸一样残忍的战争。
陆明想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然而人太多，距离又太远。
根本就无迹可寻。
于是他跳下巨石，打算更进一步。
哪知却被不远处的士兵喊住。
“阿来医师，不要上去，弟兄们可没有精力保护你。”
陆明侧目，发现是站在马车旁的一名中年士兵。
这些没有上前拼杀的士兵，主要便是负责接应伤员。
他们身边的马车，破旧得像是拉牲口的工具。
而那中年士兵的脸上，乍一看像是冷漠，仔细打望，才发现其实是麻木。
“我是医师，见不得人在地上爬行努力求生的样子。”陆明寒声道。
中年士兵嘴角勾了勾，不屑道：“见不得又能如何？你一个人，能救下几条命？何必冒着把命搭进去的风险呢？何不如像我们这般在这里等着，只要你不死，肯定能救下更多的人。”
此番言语多少有些无情。
但这种无情绝对不是突如其来。
若不是见过了太多生生死死，谁又会出这么冰凉的话？
对于这些老兵来，麻木，兴许才是面对战争的最好态度。
所以陆明并没有跟那中年士兵过多言语。
他翻身上马便冲了出去。
喊杀声渐大，血腥味渐浓。
陆明跳下马，来到了一名双脚被斩断的士兵跟前。
那士兵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般，伸手拼命抓住了陆明的衣裳。
陆明俯身检查士兵大腿上的伤口。
来得还是太晚了些，士兵身上的血也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还没有死，完全是靠这对生的极大渴望。
陆明没有停留。
掰开士兵的手指后，在对方绝望的眼神中走向了下一名还在挣扎的士兵。
第二名士兵的伤势算不得严重。
仅仅是后腰处有一处刀伤。
不过此人却哭喊得很厉害，眼里更是充满了恐惧。
陆明这才发现此人容貌非常稚嫩。
想来应该是刚入伍不久的新人。
陆明放下药箱，开始给此士兵认真的清理伤口。
环境所迫，只能做简单的包扎。
“能站起来吗？”陆明问道。
年少的士兵哭道：“应该不行，痛得厉害！”
陆明指向身后那一排严阵以待的马车。
认真道：“你若是现在站起来走回去，还能活，如果战胜不了内心的恐惧继续趴在这里，没有人能救你。”
陆明完也不停留。
自顾走向了下一名还在喘气的伤员。
年少的士兵颤巍巍的站起来，踉跄着朝马车处奔跑。
陆明并非真的要在沙场上救死扶伤。
他只不过是借着救治伤员为理由，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强盛兄弟的影子。
而乱麻麻的战场上，也无人去在意形只影单的他。
终于，陆明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春意。
他急忙抬头看去。
面上的惊喜差点没有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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