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夫上个厕所回来,屋里的气氛已经大变。
魏精被扶到椅子上坐了,我跟张易之头对头,眼对眼,大家都沉默着不话。
姑夫摸了摸魏精的腿,同张易之:“应该骨折了,送医院吧,我这里药刚好用完了。”
“骨……折?”张易之幽幽的盯着我,带着几分恼怒几分钦佩,“看不出,你竟然这么厉害。”
魏精一脸青着脸,身上透着种生不如死的悲壮福没办法,大话是他主动放的,受了伤他也得硬挺着抗。
我用深呼吸掩饰尴尬,“我从医院出来,现在换你进去,咱们这叫两清了。”
姑姑做好了饭,却没人敢坐着吃了,张易之遵姑父的吩咐带魏精去医院,我则站在一边接受姑父审问。
姑父道:“吧,你跟刚才那个男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得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他听,包括与魏精的恩怨、在医院所做的怪梦、最近家里发生的怪事和来时碰到的鱼群。
姑父见多识广,倒也不觉得荒谬,听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猫鼠献礼,鲤鱼追随,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了不起的人?”
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只得摇头。
“坐吧,”姑父指了指椅子,慢悠悠道:“按常理来这应该都是喜事儿,除了你现在这两条腿。”
“您也觉得我腿不对劲儿么?”
“当然,一脚将个大伙子给踢骨折了,这可不是普通女孩子能做的事,更何况我老早就过,你压根儿不是练武的料子。”
姑姑瞪一眼姑父,“坐下来好好吃饭,今我生日呢,不准你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那不成,三儿这腿还有毛病呢,得赶快找人给看看。”
“你腿才有毛病呢!你这话要传出去,好好一个孩子就被你给毁了。”
姑父对姑姑的抠字眼感到无耐,“我就是这么一,屋里都是自己人,谁往外?奇奇别玩了,去把你冯叔叔请过来吃饭。”
“哪个冯伯伯?”
“就是西边那个会挂眼的冯半仙。”
“好咧。”奇奇立刻丢了玩具,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姑姑显然不喜欢那人,没好气道:“你请他到家里干嘛?”
姑父陪笑:“让他给三儿看看呗。”
“看什么,他不是个睁眼瞎吗?”
“人家虽然瞎,但是能挂眼,看得见咱们看不见的东西。”
姑姑冷笑,跟竹筒倒豆子一样爽利道:“是,谁能像他一样大冬隔着棉袄看见别人穿什么胸罩啊!晚上撅屁股扒刘寡妇门缝看,见到个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就那还愣自己是个瞎子,自称什么活半仙,长得贼眉鼠的,瞅见他我就觉得膈应,还让他来这里吃饭?等下别让我看到他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不然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当着孩子面这些干嘛啊。”
“就是给孩子提个醒,防着那老色棍,免得被他占了便宜不知道!”
趁姑姑去端材空儿,姑父偷偷同我道:“自从上次你姑姑从青莞回来,整个人就跟变了一样,整什么人善被人欺,看见什么不平事儿都往怀里揽,恨不能化身为当代女侠!昨还在跟一帮女的折腾,还要成立什么反家暴联盟,整的跟我欺负了她似的……全安桃谁不知道我给她倒洗脚水?”
“姑姑真幸福。”我由衷道。
“是吧,都这么,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过了约十分钟,奇奇就回来了,后面紧跟踩着碎步的冯半仙冯瞎子。
“弟妹这是做什么好吃的,真香……不是我,咱们整个镇都找不出像弟妹手艺这么好的女人。”
姑父很得意,“那是,来,冯哥坐。”
“好咧,”他伸手摸象征性的摸了两下,竟抬着屁股准备往我身上坐。
姑父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到自己座位边,“侄女在那坐着呢,冯哥来坐这儿。”
冯瞎子假惺惺的道歉,“唉呀呀,侄女也在呀,你看这多不好意思,差点酿成大错,我这瞎子看不见不中用,侄女可要不介意呀!”
我抿着嘴巴不话,他应该庆幸没碰着我的身体,不然我就整残他,让这为老不尊的家伙以后见到女人就绕着走!
姑姑上完菜,目光凌厉的给冯瞎子摆上筷子,道:“先生好好吃饭。”
冯瞎子不敢看她,连声道:“谢谢弟妹,我一定好好吃,辛苦你啦。”
姑父跟他倒了酒,他们三人碰杯叙了几句闲话。我跟奇奇只管埋头吃饭。
在我快要吃饱饭时,姑父总算转到了正题,“冯哥,今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我这侄女磕伤了腿,住院几回来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等下麻烦你给看看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冯瞎子摆手道:“好好,都是自己人,谈什么麻烦不麻烦。吃完饭我就好好替她看看,有你冯哥在,你放一百个心,什么事儿都没,喝酒,喝酒……”
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的热闹劲儿,我突然觉得,此行求助姑父也许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但是人都来了,为了姑父,也只有豁出去让那冯瞎子瞧瞧了,且看看他能出什么道道来。
酒足饭饱后,冯瞎子打着咯儿来到我跟前,吊着嗓子道:“侄女啊,你觉得都哪儿不对劲儿啊?”
“我这两条腿……”
“那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冯瞎子精神亢奋的。
时间大约静止了五六秒,姑姑抓住他的胳膊,转个方向,“往前走。”
冯瞎子不明所以,顺从的走了两步。
姑姑道:“继续走!”
冯瞎子:“弟妹,再往前走好像就是门槛咧。”
“对,出去!”姑姑蓦然拔高了声音,“从今往后,敢再进这个门槛一步,我就真把你戳成瞎子!”
“啊……老弟你看,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把腿露出来让我看看,弟妹,好弟妹!你别生气呀,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瞎子,没什么坏心眼的,我这不是想替侄女瞧病么!”
“不需要,我们家孩子没病!”姑姑叉着腰,气势汹汹像条喷火龙。
“不可能没病的,腿,侄女的腿是不是感觉不听使?譬如你想往儿去,它们会跟不上思维,甚至是往相反的地方走?有时候你想要做什么事,还没想好,它们就迈出去了?”
虽然我也很想修理这个老家伙,但是他的……还都挺对。
姑父看看我的脸色,猜是被他中了,连忙同姑姑道:“千金你冷静下,有我呢,三儿吃不了亏,放心吧。”
姑姑问我:“他的是不是真的?”
我点头,“准。”
冯瞎子脸上露出得意,就要往屋里走,姑姑却厉声道:“站住,你是不是没听清我方才的话?”
冯瞎子为难,“可我不进屋,怎么能帮侄女瞧病呢。”
“就站在门外瞧,有什么话直接是了。”
“那你至少也得让我摸摸她腿吧?”
“滚!”
“那好吧,容我休息下慢慢道来。”没讨着什么便宜还被骂了一通,冯瞎子没脸没皮的倒也不气,径直在门墩上坐下。
安静了会儿后,姑父倒了杯茶送过去。
“还是老弟体贴哪,难怪能娶着弟妹这样的女人,不像我,快六十了还是个雏儿,没跟女人睡过哪。”
这话夸的姑父进退两难,顶着姑姑刀子似的眼神不知道往哪儿落脚,左右站了会儿咳嗽道:“我还是出去转转吧,冯哥你跟她们娘俩好好。”
姑父出去后,气氛竟然正常了不少。
冯瞎子坐直了些,也不再跟刚才一样东拉西扯,而是直奔主题,“侄女啊,实话跟你吧。你是先被人下了咒,然后又被精怪伏了身。”
“精怪伏身?”我感到难以理解,“我现在清醒的很。”
“没错,你现在之所以清醒,是因为那精怪伏的不是你的大脑,而是你的双腿。你被人下禁身咒,没办法像正常人走路,精怪便借机伏了你的身,代此代替你的双腿。”
……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恐怕要为他的言词喝彩。但是很不幸,他法虽然荒诞,却也的通。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我在医院突然无法动弹,又莫名其妙好起来但是现在双腿仍无知觉。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不喜欢这个老色痞。
见我不话,他便感到意外,“你就不问我有什么解法么?”
我问:“你会么?”
“当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能帮忙的地方我当然会尽力帮,但是你们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透露太多机会遭神谴……”
“直接你想要什么?”姑姑最看不惯人磨叽。
冯瞎子嘿嘿笑道:“还是弟妹为人爽快,那我就了,我想要……”
姑姑阴沉着脸,“要什么?”
冯瞎子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要你给我个女人。”
“什么?”
“想要弟妹你帮我介绍个对象。”冯瞎子干脆利落的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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