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楚少羽勉力提聚真气，却只觉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滞涩不畅。数度尝试，竟未能凝聚半分内力，暗忖道：这下可麻烦了。先前为护老周先生强行催功，竟伤了内息根基，此刻怕是连寻常武夫都不如。
刘星雨见状，却拍着他肩头笑道：“少羽，你也有今日？往日总嫌我毛躁，如今换你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倒真是新鲜！”
楚少羽被他揶揄得一怔，随即捧腹失笑：“好你个刘星雨，竟敢取笑于我！也罢，若真遇险，便全仗你这‘毛躁子’护我周全，正好让你尝尝当‘大侠’的滋味！”
刘星雨陪他笑了一阵，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放心，有你楚大谋士在，纵使内力全失，咱们照样能把辽兵耍得团团转。再，不还有牛大哥和段公子么？真要动手拼命，哪轮得到你我顶在前面。”
楚少羽收了笑声，目光投向烟尘弥漫的前路，眼中重归沉凝：“话虽如此，内息受损终究是隐患。到了雁门关，须得寻军医好生调理。拓跋剑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等更需养精蓄锐，以应后患。”
刘星雨点头应是，策马与他并辔而校风拂过耳畔，带着远方战场的肃杀，却因这片刻的谈笑，冲淡了几分沉重。
踏上官道，众人刚松了口气，眼前景象却令心弦再度绷紧——只见无数人流正仓惶涌向东南，人车相挤，哭喊声、呵斥声、车轮碾地声混作一团，喧嚣震。
“这是咋了？”牛大力勒住马缰，望着涌动的人潮眉头紧锁。那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如土色，背着包袱，抱着孩童，甚至有老者被年轻人半扶半拖，分明是在逃难。
段义目光锐利，忽指远处一面歪斜的旗帜：“是西辽流民！看他们涌向东南，莫非可敦城之乱已波及周边？”
楚少羽心头一沉，催马上前拦住一个踉跄奔逃的汉子：“老乡，前方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惶？”
那汉子惊魂未定，喘息道：“杀……杀人了！拓跋将军下令清剿耶律旧部，可敦城里血流成河！城外村镇也被牵连，凡有通敌嫌疑者皆抓……再不逃，命就没了！”
话音未落，人群后方陡然传来急促马蹄与厉声呵斥：“站住！谁准尔等私自离境？！”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黑狼卫策马冲来，长刀挥舞，竟朝着奔逃的流民劈砍！几名落在后面的老弱应声倒在血泊中，人群顿时炸开，哭喊震，如惊散的蚁群四散溃逃。
“狗东西！竟对百姓下此毒手！”牛大力目眦欲裂，抡起伏魔棒便要冲杀。
“且慢！”楚少羽急声喝止，“不可莽撞！彼众我寡，又携老周先生与流民，硬拼绝非上策！”他目光急扫，锁定官道旁茂密山林，“速入林中！借地势周旋！”
段义立时会意，扶老周下马：“走这边！”
刘星雨早已招呼暗线护住几个吓呆的孩童钻入密林。牛大力断后，眼见追兵迫近，猛地一棒砸在道旁巨石之上！“轰！”巨石应声爆裂，碎石飞溅如雨，瞬间阻住追兵去路。
“有种别跑！”黑狼卫头目怒吼，却被碎石阻隔，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身影没入林海。
林间枝叶蔽日，暂时隔绝了外界的混乱。众人喘息稍定，听着远处隐约的哭喊与马蹄，脸色皆凝重如铁。
老周先生颤巍巍道：“拓跋剑……这是要逼得下皆反啊……”
楚少羽望着林外人潮汹涌，沉声道：“这些流民便是活的消息树。刘星雨，你带两名暗线混入人群，务必探清可敦城最新动向，尤其是拓跋剑的兵力部署。我们在前方山神庙会合。”
“得令！”刘星雨应声，领着两名暗线匆匆潜入林外涌动的人潮。
楚少羽转向牛大力与段义：“我等先护送老周先生与这些百姓去山神庙暂避，设法寻些食物。乱世之中，百姓最苦，能护一时是一时。”
牛大力重重点头，一把背起一位受赡老汉：“俺来！”
段义则搀扶着老周，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流民，温言安抚：“莫怕，随我等同行，至少可保一时平安。”
一行人穿行于密林深处。斑驳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映照着一张张惶恐的脸庞。楚少羽行在前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剑柄，心头沉甸甸如坠铅块——拓跋剑倒行逆施，西辽已陷水火，而这乱世漩涡，他们终究未能全身而退。
刘星雨凑近楚少羽耳边，低声道：“看这些流民慌不择路，莫不是可敦城又生巨变？”
楚少羽苦笑：“拓跋剑甫掌大权便行此酷烈手段，岂止清剿旧部？必是内部再生乱局，才逼得百姓仓皇南逃。”
刘星雨拉住几个惊魂未定的流民仔细盘问后，回来道：“打探清楚了！耶律大骨伏诛第五日，其三子耶律洪便于北境举旗造反，扬言替父报仇，更联合了几个不服拓跋剑的部落，连下两城。拓跋剑派去的平叛军被打得大败亏输，如今正发疯似地在境内强征壮丁充军。这些百姓，就是怕被抓去当那送死的炮灰，才拼命往南逃命。”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拓跋剑腹背受敌，看他还如何盯着咱们不放？正好趁这浑水，将老周先生安然送回雁门关！”
坐在河边的牛大力哂道：“这耶律洪早不反晚不反，偏拣此时跳出来，怕是也想分一杯羹？管他打的什么主意，能给拓跋剑那厮添堵，便是好事！”他手中金刚伏魔棒往水中猛地一搅，溅起一片水花，“俺看呐，西辽这，怕是要彻底翻覆了！咱们也别磨蹭，速速护送老周先生回雁门关，省得夜长梦多！”罢，将伏魔棒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走到老周身边，粗声道：“先生，俺背你走，脚程快些！”老周忙要推辞，却被他不由分背起，迈开沉稳步伐便往林外走去，只留下咚吣脚步声在林间回荡。
楚少羽望着他们背影，轻叹道：“乱世逐鹿，枭雄并起，受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耶律洪举旗，看似牵制了拓跋剑，然战端一开，北境苍生又要遭难了。”
刘星雨闻言，亦是苦笑：“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等如今自顾不暇，焉有余力顾念其他？能将老周先生平安送回，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西辽这盘乱局……”他望向远处依旧汹涌的逃难人潮，语气中添了几分沉重，“只能静候太子殿下与郑将军的定夺了。只盼这场祸水，莫要蔓延至雁门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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