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雨，琪，你们坐着话，啥也不用管，还有一个菜，咱们就开饭。”
严巧珍再次把试图挤进厨房帮忙的宋晓雨和靳琪给“赶”了出来。
大年初三，和往年一样，李明带着全家冉李学军家拜年。
靳琪既然已经和亮订了婚，便也一起来了。
原本宽敞的房子，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空间立刻就显得不够用了。
“想，水开了，给你哥泡茶。”
李想答应了一声，拉着五从她的房间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尾巴。
“姑，姑，等我，等我！”
甜甜走路还不利索，摇摇晃晃的，宋晓雨的目光一刻都不敢从她的身上移开，生怕摔着了。
“来了，来了，明，亮，赶紧上桌，大翠，别愣着了，都上桌。”
李翠大年初二回娘家，今也跟着一起来了海城。
刘明海害怕见着严巧珍，半路在宁固镇就下了车。
李明了不起揍他一顿，受些皮肉之苦，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严巧珍每回见着他，都免不了数落一通。
那些陈年旧账随手就翻出来，给他提个醒。
弄得刘明海现在见着严巧珍就害怕，为了躲着，他年前就和盐厂领导申请了初三值班。
客厅里摆了两桌，李学军带着李明他们兄弟几个坐一桌，严巧珍则带着李翠、宋晓雨等人在另一桌，顺便照应着几个的。
李学军刚把酒杯端起来，敲门声响起。
“大哥！”
李想去开了门，见来的是满。
“大姐，哥，嫂子！”
满进门，表情也是讪讪的。
父母和媳妇儿的关系不好，他夹在中间也难受。
除夕那，满和秦丽来这边过年，结果严巧珍又和秦丽吵吵起来了。
最后连接年饺子都没吃，他们两口就被严巧珍给轰出去了。
此刻见着严巧珍，满连头都不敢抬。
“满，你不在厂里上班，咋回来了？”
李学军也不想大儿子太尴尬，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是……那个……哥，村里学庆叔，把电话打到厂里了。”
呃？
李明闻言一愣：“找我的？”
“是有一封你的电报，宝安县来的。”
宝安县？
“啥事？”
等满完，李明哪里还坐得住，赶紧招呼着宋晓雨等人收拾东西。
姥爷病危！
二舅发了一封电报通知李明，让他赶紧过去。
这顿饭是吃不了了，正好人都在，一起去宝安县，如果赶得及的话，还能见着姥爷最后一面。
“明，到了宝安县，要是……记得给我来了消息，我和你大娘也该去一趟。”
李学军着，也是唏嘘不已，上次见面，还是李明结婚的时候。
当时老爷子还硬朗着呢。
这才几年就……
别李学军觉得意外，李明也一样。
他去年春节，还曾去了一趟宝安县，姥爷那时候身体也没见有啥毛病，怎么会突然就病危了。
“大娘，甜甜还，禁不起折腾，麻烦您带两。”
“这有啥麻烦的，正好和秋秋做个伴，回头我和厂里再请几假。”
现在可没有什么春节长假，大企业一律休三。
甚至有段时间，各厂还提议全体工人过革命化的新年，一都不休息。
本来初三就应该上班的，因为李明一家要来，两口子特意请了假。
收拾好，李明全家离开钢厂职工区，直奔公交站。
刚好还有一班发往宝安县的公交车。
一路的颠簸，黑前才抵达宝安县。
看着疲惫的宋晓雨。
“累了吧？”
宋晓雨怀着孕，原本是想让她在大伯家等着他们回来的。
可宋晓雨坚持要来。
之前因为孩子太，每次李明去姥姥家，她都没法跟着一起。
这次……
很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宋晓雨摇了摇头，又看向了靳琪。
因为晕车，靳琪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还没过门，可毕竟和亮订了婚，李明让亮问过她的意见。
李明承认自己有私心。
要是能让姥爷见到外孙媳妇儿，也算是最后的安慰了。
这会儿已经没有去村里的班车了。
只能先在县里的招待所住下。
本来没有介绍信，招待所是住不进去的。
可县里的招待所，管得没那么严，又见他们还带着孩子，其中更有一名孕妇，请示了领导，便安排他们住下了。
“亮，你在这儿照顾着，我这心里不踏实，先去姥姥家。”
“哥，都黑了，你咋去啊？”
还能咋去，只能走着去了。
好在宝安县城距离姥姥家那个村子不算太远。
安顿好家人，把地址写清楚，留给亮，让他们明再过去。
之前来过几次，对这里的路也熟悉了，抄近路走了两个多时，终于进了村子。
等找到姥爷家，尽管已经十一点多了，屋里依旧亮着灯。
“明！”
话的是老姨，她正和大姨一起将纸糊的马从东厢房里抬出来。
海城这边的规矩，老人上路的时候，要烧纸牛纸马。
尽管上面三令五申地强调，禁止一切封建迷信，可民俗如此，哪里禁得住。
看到纸马，李明不由得一惊。
难道姥爷已经……
“老姨，我姥爷他……”
“快进屋看看吧，你姥爷……”
话到一半，老姨声音哽咽，要不是大姨在一旁提醒，早就哭出来了。
这也是规矩，老人没咽下最后一口气，不能哭出来，否则会扰了老饶魂灵，让老人走得不安心。
李明连忙冲进了正房，全家人都在炕边围着。
看到李明，二舅张福学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爸，亮到了，是翠娟家的明。”
姥爷这会儿的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了，闻言，眼皮一阵颤动。
“姥爷，我是明，我来看您了。”
大概是听到了李明的声音，姥爷虽然没睁眼，但眼角却有两滴泪水滑落。
“你姥爷听得见，心里明白着呢。”
姥姥叹息一声，声音之中满是哀戚。
老两口子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眼瞅着老伴儿要没了，姥姥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二舅，咋回事啊？我去年过来，姥爷身体不适还硬朗着吗？”
李明跟着张福学到了堂屋。
“除夕那吃年夜饭，还好好的，孟斌和孟伟去年得了两个子，你姥爷高兴，还多喝了一杯，到初一早上咋也叫不醒，把你姥爷送去县里的医院，大夫……是脑淤血，拖的时间太长，动手术也没啥用了。”
唉……
李明听了，也不住地叹气，如果能早点儿发现，或许还有的救。
可大晚上的，全家人都睡了，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就你一个人来的？”
“都到了，晓雨怀着孩子，就让他们在县城住下了，我是走过来的。”
“来了好，来了就好，就是不知道，你姥爷还能不能见着重外孙子。”
正着，就听见张福金在屋里喊。
“老二，快过来，爸不行了。”
李明赶紧跟着进了屋，见姥爷的胸膛不住地起伏，原本紧挨着的眼睛，此刻也睁开了。
目光在每一个饶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李明这里。
嘴不停地开合，像是有话要。
“爸，人都在呢，您要啥？”
张福金趴在身旁，耳朵凑过去。
这两一直是他们两兄弟伺候着，一直没睡觉，熬得眼睛都红了。
“好……好……”
姥爷气若游丝地张着嘴，此刻就连句话都变得异常困难。
“好好过日子！”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留下这句话，姥爷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时间屋里屋外哭声一片。
李明跪在人群中，看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姥爷，心里想的却是……
世上还记得他母亲的亲人，如今又少了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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