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青石广场早已面目全非,成了一座活生生的修罗场。饶尸体与妖的残骸层层叠叠,堆砌得足有半人高,像一座座扭曲的血肉山丘,粘稠的血水顺着广场石阶往下淌,在山门前汇成暗红溪流。
水面上漂浮着断裂的法器碎片、焦黑的兽毛、甚至还在抽搐的残缺肢体,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混着法器灼烧的焦糊味,吸一口都让人喉咙发紧,连风掠过都带着刺骨的血腥味。
铁血大旗斜插在地,杆身被震出数道裂痕,支撑着徐子麟摇摇欲坠的身躯,他的衣袍早已被血水浸透,暗红的血痂层层叠叠,根本分不清敌我,左臂伤口深可见骨,血肉外翻,鲜血顺着旗杆往下滴,在地面晕开一片暗红水泽。
可他的脊梁仍挺得笔直,在朝阳下拉出一道修长而孤绝的阴影,活像一尊浴血的战神,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前方蜂拥而来的除妖师。
升起的朝阳驱赶黑暗,却驱赶不了人心的阴霾。
除妖师眼里只剩悬赏的贪婪与杀戮的狂热,脚下踩着同伴的尸体都懒得避让,靴底碾过血肉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一群饿疯聊野兽,举着法器嘶吼着冲锋。
“杀!”
喊杀震,徐子麟猛地拔起铁血大旗,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青焰顺着旗边疯狂跳动,竟在他身前织成一道半丈高的火墙,火焰里裹着残存的混沌气,比寻常妖火更烈,空气都在灼烧中扭曲。
数名除妖师高举斩马刀冲在最前,刀身裹着玄黄灵光,本是斩妖利器,可触到火墙灵光熄灭,刀刃当场被烧得通红、熔断,持剑的除妖师立作火人,在地上翻滚嘶吼。
电光火石,未等其余人反应过来,徐子麟的大旗已横扫而至,带着破风锐啸,将人拍得倒飞出去,撞在山门的石柱上,骨骼碎裂的脆响隔着老远依稀可闻,人落地化为灰飞烟灭。
这一战,徐子麟再无半分保留。
他像一道猩红的闪电,在除妖师群中穿梭,铁血大旗每一次落下,皆伴随着惨叫与血雾,掌心溢出的混沌气流,缠上除妖师的法器便将其绞成齑粉;指尖的青焰沾到衣物就疯狂蔓延,连神魂都逃不过灼烧的剧痛。
不再防御,只攻不守,哪怕肩头被青铜鼎砸得骨裂,哪怕后背被韩一剑的剑气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脊背往下淌,也只是闷哼一声,反手将偷袭者的法器劈碎,深可见骨的伤口比比皆是,血在空中挥洒,大旗在风中挥舞。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杀,除妖师心惊胆寒。
杀,地无光
然而,他只有一个目的,为黑龙战舟争取足够的时间。
“子麟!快上船!再不走,来不及了!”
黑龙战舟已离岸数丈,数十头蛟龙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发出震的嘶吼,奋力将船往湖心拉。船舷上,箫老抱着气息微弱的狰娘,朝着徐子麟嘶吼,声音里满是绝望,妖族子弟互相搀扶着往船舱退,夕与敖韵如强撑着伤势,在船头结成最后的冰焰防线,可他们的脸色早已惨白如纸,冰墙布满裂痕,龙焰也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
徐子麟回头望了一眼,目光飞快掠过箫老佝偻的背影、狰娘焦黑的皮毛、夕肩头不断渗血的伤口,眼底的赤红里终于泛起一丝水光。
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走。
只要还站在这修罗场,除妖师的注意力就会牢牢锁在他身上,战舟才能走得更远。
他也知道,这一回头,或许就是永别。
“箫老!”
徐子麟不再回头,他怕回头,嘶哑的声音透着决绝,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狰娘拜托了,来生再见。”
“胡什么!要走一起走!”
箫老红了眼眶,挣扎着就要冲下战舟,却被身边的白泽死死拉住。白泽早已泪流满面,他何尝不想去救下子麟,可除妖堂大门内仍有黑压压的人影在涌动,显是倾巢而出,他们若拖延下去,只会白白送死,连带着子麟的牺牲,一切皆成徒劳。
“若有来生,再见!”
徐子麟突然笑了,抬手抹去嘴角血沫,笑容里满是释然,却看得人心头发紧。他猛地挥起铁血大旗,旗杆重重砸向湖面,一道混沌气凝成的罡风直刺水下蛟龙,蛟龙吃痛,嘶吼着加快了拖拽的速度,战舟如离弦之箭般往湖心冲去。
船舷上瞬间爆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哭声顺着风飘来,像无数根针,狠狠扎在徐子麟的心上。
他死死攥着旗杆,指节泛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只能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舍压进心底。
他不悔,只要想守护的人能活下去,这点痛算什么?
“妖人!以为他们能跑掉吗!”
韩宗魁的嘶吼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盯着远去的战舟,又看了眼满地除妖师的尸体,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猛地举起长剑嘶吼。
“所有人听令!斩妖人者晋升一级!”
重赏之下,除妖师们彻底疯了。
他们不再惧怕徐子麟的青焰,如潮水般再次涌来,有的甚至抱着法器往他身上撞,只求能换得一丝建功的机会。
韩一剑也缓缓握紧了长剑,雪白的剑身上泛起凛冽的寒光,盯着徐子麟的背影,眸底的忌惮里多了几分决绝,此子不可留,今日若不除,日后必成除妖堂的心腹大患。
徐子麟缓缓站直身子,只觉浑身力气都在飞速流逝,经脉像被烈火灼烧般干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伤口,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握旗的手开始发颤,连青焰都变得忽明忽暗。
生命如凋谢的花瓣,在风中凋零。
他知道,仅凭如今的状态,根本挡不住这群疯魔的除妖师,更挡不住韩一剑。
徐子麟抬起左手,缓缓按向眉心,补神文正疯狂跳动,发出微弱金光,像是在呼应他心底的决绝。
他想起被饕餮吞噬时,残留在神魂里的凶兽印记,想起无字书记载的食妖大法,一种以神魂为引,吞噬周遭妖力与煞气来爆发出力量的禁术,代价是使用后神魂会被煞气反噬,终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
从前,他不愿,可如今,已是绝境。
“食妖大法!吞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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