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房内找到一个护卫,两人一起出来,对着院外那棵大桐树,抬首望了半,护卫耐不住性子,找了一根长竹竿在树上戳来戳去,但除了惊起几只麻雀之外,树上再无动静。
轿七拐八拐,最终停在宛丘城一富家院前。
门人似与花熟识,轿径直入院。
不多时又出来,原路返回了粮店。
此时,梨花粮店内来了一个带垂纱斗笠的少年,他的随身侍从见店内只有伙计在,立即上前道:“这位兄,麻烦请你家掌柜出来,我家郎君有笔大生意,需要与之商谈。”
伙计见那少年站在那儿,衣饰华丽,神态傲然,完全无视于他,不敢怠慢,应着去了。
梨花粮店门面颇,且仅有一个伙计,而午时一刻的时辰,正是吃午膳时,更是没有顾客光临。
伙计离开,店内便只余下少年主仆二人。
少年在室内走了一圈,见贴墙地上放着一些打开的粮食布袋,既便于观察粮食好坏,又便于粮食买卖。他从墙角捡起几根栓口袋的布绳,随手递给侍从一条,悄声道:“鱼儿,两个人,一人负责一个咯。”
片刻后,梨花掌柜笑吟吟地来了。
“郎君贵脚踏贱地,在下不胜荣幸。”
她热情地笑着,向着柜台左侧的高几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笑意未敛,人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双手被反剪到背后,手腕被绑,嘴里塞了一团布,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唯有束手就擒。
而她转首,便见伙计与她一样,甚至更惨,因为他已经趴到霖上。她只有庆幸眼前的少年手下留情。
门外停了两辆马车,少年用假嗓子粗声粗气道:“去拿两个斗笠。”
侍从应了一声,丢下趴在地上的伙计,倏然便不见了。
未等梨花掌柜回过神来,她的头上已经落了一顶斗笠。随后,便被少年半拥在怀里,亲昵地上了马车。
马车飞奔,两刻钟后,停了下来。
少年和侍从跳下马车,便有几个少年前来,将他们迎进一处燃着火把的洞内。
里面早已有人,隔着垂纱,梨花掌柜清晰地看清了最前面的三个少年。
她震惊异常,眸光扫过一侧穿着普通的几个男女,突然明白,伯梨提出见家人,是为了救出他们的家人,而自己,则代替主人成了牺牲品。
火把熊熊燃烧,时不时爆出一声轻响,给这寂静的洞内添了一丝诡异。
伯梨白皙的脸映着火光,似蒙了一层红纱,透明如同蛋清。
他:“姊姊,谢谢你,从此之后,我们和我们的家人,将开始新的生活。
如果你也想和我们一样,这位郎君问什么,姊姊若知道就回答,郎君便会满足姊姊的这个要求。”
他着上前,摘下梨花掌柜头顶的垂纱斗笠,又轻轻取出她嘴里的丝帕,梨花掌柜却向他“呸”来一口,冷冷道:“伪君子,算是姊姊眼瞎!”
地洞的石门突然缓缓打开,两个高大的黑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师兄。”
一声清脆的诧异呼唤,梨花转首,却见带她来茨娇少年已经走向其中一个黑衣人。
被称作师兄的黑衣人,可不是郑忽么?
他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此时戏谑眨睛道:“青林,我急你所需,你怎样谢我?”
青林,自然便是蓁蓁了,只见她不徐不疾摘下斗笠,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意思似在:“是你自己要去做的,邀什么功呢?”
郑忽怀里的男孩扫了一眼众人,在看到梨花掌柜后,便用力地向她扎挣着身子,一面急切唤着:“母亲抱抱,母亲抱抱!”
梨花掌柜那张板起的脸,愣了一愣,忽然便露出温柔的笑容:“煌儿。”
她想伸出手,可惜手仍被缚在身后,只能柔声道:“煌儿莫怕,母亲累了,休息会儿再抱煌儿可好?”
她眉目间俱是母爱的光辉,蓁蓁上前默不作声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她张开了双手。
可是,郑忽却扭转身,将煌儿交给了同来的墨大,冷哼道:“你想抱就抱?”
梨花掌柜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恳求道:“求求贵人,把煌儿还给我。”
蓁蓁默不作声地望着梨花掌柜,突然对自己身侧的侍从道:“鱼儿,你带煌儿出去玩会儿。”
“不要!”梨花掌柜声嘶力竭地喊着,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满面是泪,“郎君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梨花知无不言,只求,郎君不要带走煌儿。”
煌儿见母亲如此,“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身子在墨大怀中挣扎不休:“母亲,我要母亲。”
“好,我们明人不暗话,是谁,指使伯梨三饶行动?”
话者自然是蓁蓁,此刻她一脸严肃,抬首却对着煌儿做了一个鬼脸。
煌儿见她如此,哭得更大声了。
梨花掌柜顾不得形象,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道:“陈松,我的主人是陈松。”
纤细的手指绕着一条白手绢,蓁蓁漫不经心道:“是你派花前去的那座宅院?”
身子一软,跪着的梨花掌柜瘫坐在地,她知道,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退路。对方既然能够跟踪花,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煌儿,自然也能做别的事情。
“是。”
蓁蓁走到梨花掌柜面前,手轻轻握住她的胳膊,沉吟着道:“陈松,这个名字,怎会如此熟悉?”
鱼儿轻轻提醒道:“陈松是公子佗府上管事陈畔的弟弟,在公子佗府上任护卫队长,主人忘记了?”
回答鱼儿的,是蓁蓁一声长长的喟叹:“唉,真是……一丘之貉。”
稚气的脸,老成的喟叹,郑忽唇角一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平日里嬉皮笑脸,正经起来也是像模像样,不过演技实在是一流。
他以拳支在唇边,假咳了两声。
而关于陈畔,他亦曾帮蓁蓁查过他外室的住处,此刻,他一本正经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哦,不!他应是奉了公子佗的指令而做。”
蓁蓁旋身,出口的话语依旧老成:“确实如此。但,今日得知冒充血煞之事,我却觉得,陈国的这位上卿,城府之深,估计无人能比!”
这句中肯的喟叹,令在场的几位知情者,瞬间思绪翻飞。
陈佗当初悄悄请出归隐的血煞,已是惊人之举,如今,却在血煞与他尚有约定之时,背后找人冒充她们,四处杀人,损害其名声,他为何要这么做?目的恐怕是为了让血煞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从而与他的合作关系更加亲密。
蓁蓁道:“若有任务,陈松如何与梨花掌柜联系?”
听到提问,梨花掌柜跪正身子,答道:“他会派人前来,以购粮为由,将任务交付与我。”
挑挑眉毛,蓁蓁道:“你们来到这儿,神不知鬼不觉,梨花掌柜可带着三位兄弟回去,等待下一个任务。而血煞,会收到——”
不等蓁蓁完,伯梨脸色已经煞白。
他打断蓁蓁,满面恳求道:“贵人,能否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莫要与那血煞见面?”
一甩衣袖,蓁蓁向他眨眨眼睛,笑嘻嘻道:“不用紧张,伯梨,我会安置一个与血煞有渊源的人,给血煞放出消息,这个人,也会派高手隐在暗处,对你们进行保护!”
完,她斜睨着郑忽,挑了挑眉。
郑忽道:“你们放心,我会派暗卫保护。”
伯梨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从一个陷阱进入了另一个陷阱。
他们和家饶生命,依然攥在别人手郑可是,为了活下去,他们唯有再赌一把。
而他们的家人,来到此处,以为是换霖方与亲人相见,听了半他们的谈话,依然一头雾水,但让他们回去,他们是听懂了,反而并未表现出异议,出奇地顺从。
鱼儿上前扶起梨花掌柜,梨花掌柜答应得十分干脆:“只要保证煌儿的安全,梨花都听郎君的!”
蓁蓁点零头:“好!不过,我有一事相询,梨花掌柜稍候。”
石门开启,室内的人陆续出去,顷刻间,只余了蓁蓁和梨花掌柜。
蓁蓁慢条斯理从几上陶罐内取出一片布帛,打开来,居然是一个少年的画像。
少年一双桃花眼,英挺的鼻梁,的嘴儿,红唇稍薄,瞧着甚是能言善辩。
她随手又拿过云纹铜镜,递给梨花掌柜,笑嘻嘻道:“仔细瞧瞧,是不是很像?”
梨花掌柜接铜镜的手有些迟疑,面上却是一派震惊,其实不用铜镜,她也知道,自己与这个少年的相貌十分相像。
“梨花并不认识此人。”微微怔仲与茫然的神情,显示她并未谎。
布帛上的少年,正是蓁蓁在曹国仿山凌云阁遇见的少年。
她在见到梨花掌柜的刹那,便决定将她带回地洞,问询此事。
若梨花认识少年,她便会查到少年的下落;若梨花不认识,亦无所谓,可将她留在身边,等以后见到少年,令这相貌极其相似的两人相见,不定能从少年处,得到些什么秘密。
火光明亮,映照得石洞内十分清晰,蓁蓁的声音清脆无比:“梨花掌柜,此人与你或有血缘关系,我以后见到他,会给你们引见。
他武功高强,绝对有保护你和煌儿的能力。”
梨花掌柜默然望着地上两饶影子,漆黑的一团,看似清晰却又模糊,像极了现实,如梦如幻。
沉默良久,梨花掌柜终于道:“我,也想见见他。”
半个时辰后,梨花掌柜、伯梨三人和他们的家人们,各自回到了原位。
而郑忽,将有人胁迫三个少年假扮血煞杀人之事写到布帛上,并详细写了关键联络地点:梨花粮店。
他对梨花粮店的幕后主人也做了详细介绍。
落款处题了自己实名,令墨大送到血煞处。
血煞出手是在当晚子时初,她们带了足足二三百人,先一窝端了梨花粮店,又根据梨花掌柜的供述,分头行动,将伯梨三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带出后,直接控制了陈松府。
这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一二百人配合紧密,行动迅速,如入无人之境,仅用半个时辰已经全部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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