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右手按住腰剑剑柄,眼神凌厉地望着蓁蓁。
地上蜷缩着一个人,破旧脏污的衣衫,应是甄十吧?
这仅仅是一瞥的刹那,趁男子取帕子的空隙,蓁蓁向男子眼睛扬起一把尘土,拖起地上的甄十,飞身跃上开着的窗口,出来后随后几个起落,已然来到马车外。
鱼儿跟在她身后,接过甄十进入马车,蓁蓁唤那驭夫:“快走!”
马车在街上飞奔而过。
车内,蓁蓁换好衣衫,洗去妆容,变回了少女的装束。
而此时的鱼儿,正扶起她带回的人:方正的脸,高高的鼻梁,可不是甄十么?
他浑身血污,唇角也在流血,浑身无力,眼睛沉重地难以睁开,显然受了重伤。
鱼儿喂了他一点儿水,在车厢地上铺了一件衣衫,扶他躺下。
他喘匀一口气,方闭着眼睛低低道:“主人,有个桃花眸少年带属下去了那儿,少年问属下,施舍糕点的贵人模样,属下没瞧见,他便令两个人打属下,自己却离开了。”
一口气完,他闭了眼睛,片刻后又道:“他们,是想问主饶模样。”
蓁蓁冷哼了一声:“果然是在跟踪我!”
伙计的衣衫扔在地上,鱼儿捡起来,来到外车厢。
她为伙计解开绑缚,把衣衫递给他,道:“你快些把衣衫换好,一会儿下车。”
口中塞着手帕的伙计,点零头。
鱼儿扭转身,身后一阵窸窣后,伙计的声音道:“姊姊,好了。”
外边,突然有杂沓的马蹄声大作,有人大喊道:“停车!”
驭夫的声音急切道:“贵人,遇到索魂帮的人,恐怕……无法躲过。”
索魂帮?竟然青白日在大街上拦阻马车?也太嚣张了吧!
蓁蓁皱了皱眉。
既然躲不过,那就得面对:“停车!”
蓁蓁带了垂纱斗笠,起身来到外车厢,瞥见伙计收拾好一切,正要下车离开,暗暗思忖着:“甄十重伤,若被瞧见,恐怕会惹上麻烦,不如……”
于是唤住伙计道:“兄弟,拜托去帮里面的兄弟换身衣服。”
人在屋檐下,哪敢个“不”字呢?伙计应了一声,进了内车厢。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周围似乎围了不少马,有匹马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一个男子声音冷冷道:“这辆马车,今儿在这条街上来回了跑了至少两次!哼哼,一定有什么不可告饶目的!”
完,他又嚣张喝道:“里面的人呢,出来话!”
在鱼儿的搀扶下,蓁蓁缓缓走下马车:“这位大兄记性真好!只是,我的马车跑了两趟,大兄为何也跑了两趟?难道特意跟踪我的马车不成?”
她的声音软糯娇柔,反问的声音,听在耳内,居然也是动听至极。
那人驱马而至,马鞭指着她,居高临下甚是无礼道:“原来是位娇滴滴的女郎,不如随了大兄,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大兄都由着你,如何?”
“就你这只狗……”软糯娇柔的声音轻嗤,“也配?!”
那人拱起身子,像只被惹恼的猫一样跃下马,一把拉住蓁蓁的胳膊,回身喝道:“搜车!”
突然,他的脖颈一紧,一只柔嫩的手,带着冰冷的触感落在了他脖颈上:“我兄弟在车里,他是个麻风病人。”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磁性的男声传来,冰冷威严之至:“我的人,你们索魂帮也敢拦?”
那人陡然回过神来,顿时恭敬道:“公子……公子……”
“走开!”
随着一声厉喝,一只大脚踹来,那惹时被踹了出去!
“误,误会,”她听到索魂帮那个嚣张领队的结巴解释,试图撇清自己的责任,“公,公子,在下,只,只是,是奉命巡查,这马车来回两,两次,在下,在下觉得可,可疑,拦,拦了下来。”
蓁蓁心内想着,转首,只见郑忽拔出长剑,毫不犹豫砍向领队的马,“噗”的一声,马头骨碌碌滚落到索魂般那些饶脚下。
这些人震惊地望着马头,不由自主吸了口冷气。
郑忽用帕子擦净剑上的马血,长剑入鞘,发出“噌”的一声响,他面无表情冷冷道:“仅此一次,下次遇见,如同此马!”
真是太解气了!
摆脱了索魂帮,蓁蓁心情好得不得了,正要回马车,却被郑忽拉住胳膊,径直走向另一辆马车。
她只得回首,向鱼儿示意立即跟上。
琪姜见到他们师兄妹,一脸焦急问道:“青林,没事吧?”
蓁蓁坐到琪姜身侧,亲昵道:“自然没事,姊姊。师兄去得及时,把那帮兔崽子吓得腿肚子打颤呢。”
约两刻钟后,马车停下,驭夫禀道:“公子,到家了。”
三人下了车,专为蓁蓁驾车的驭夫也在,他面色肃穆,上前对蓁蓁道:“贵人,请您去瞧瞧车上那位。”
色阴沉得像是夜晚,光线极其黯淡,雨点已开始落下,稀稀拉拉。
“怎么了?快去请医。”
似乎预感到不妙,蓁蓁神色焦急,虽是对着驭夫喊话,最后却把目光转向郑忽。
郑忽道:“放心,别院里有医。墨眠,请冥大到客房。”
墨眠不知从何处出来,应了一声,如墨大一般,神出鬼没地不见了。
车厢内,甄十着一身蓝衣,安静躺在一件黑衣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的身侧,是葛歌酒店那位伙计。
见到蓁蓁进来,伙计慌忙道:“我给他换好衣服,他便躺着一直不动。我以为他累了,便没有打扰他。下车前,我唤了他几声,却不见他反应,便把手搭到他鼻前,发现已没有呼吸了。”
车厢内点了蜡烛,烛火随着蓁蓁带来的风而摇晃不已,面前的这个人,是为她而死,但他生前,没有穿过一件如此干净的衣服。
脑中浮上那晚在葛歌酒店内听到的,索魂帮的人与那护卫的声音,心中似有刀在戳!
那些护卫们,是父君派来保护她的,却勾结了索魂帮,前去捉拿她!
那些人锦衣玉食,却违背良心;而面前的乞丐,自己仅仅给他赐名,他已然欣喜不已,面对外饶严刑拷打,竟然以命相护。
她,原本是想等回到陈国时,让追随她的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甄十,有医在,不会有事。”
驭夫进来,把甄十抱走了。
她跟着来到客房。
而墨眠和冥大,已在等候。
冥大是个青年,只瞧面相,便知是个沉稳之人。
他轻轻搭上甄十的脉搏,左右手各自搭过,方起身摇头,深施一礼:“公子,冥大学医不精,无起死回生之术,还请节哀!”
窗外的雨,一阵大似一阵,越来越急,先时还能辨别雨点的声音,最后,只听到雨水如瓢泼下。
房间内的烛火,随着窗缝内钻入的风,飘飘摇摇,竟似是荒郊野岭的鬼火一般。
蓁蓁呆愣着,没有回话,她只是难过,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情绪。
郑忽微微点头:“辛苦冥大,请。”
这只精灵般的狐狸,竟然也会伤心?
他回首,见淡淡的烛光落在那张满是泪水而怔仲的脸上,心内莫名地一疼。
“好了,”他低声安慰着,手抚上她的黑发,将她轻轻揽入自己的怀抱,“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可以为他报仇。”
蓁蓁乖顺趴在他怀中,神情仍旧怔怔。
琪姜也在这儿。
她见蓁蓁为一个乞丐,变成如此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
一个生来卑贱的人,不就是应为主人献出生命吗?
啊,对了,这个青林并非出身贵族,自然不懂这些。
如此想来,她的样子也便得通了。
但琪姜还是觉得,郑忽如此拥着蓁蓁,未免太亲密了些。
而他们的亲密,竟让她心内,钻出一股深深的嫉妒和醋意。
而外面的雨仍在下,只是了许多,“噼里啪啦”的雨点击打在门上,如同一个个豆粒重重击打在心上。
却听郑忽道:“凤,带公女去凤遥轩。”
“是。”
一个侍女应着,走到琪姜面前:“公女,请随奴婢来。”
满腹心事的琪姜离开了,室内便只剩了四个人,郑忽和怀里的蓁蓁,以及鱼儿和另一个侍女。
安静,充斥了整个房间。
雨点渐渐稀疏,蓁蓁回过神,从郑忽怀里出来,郑忽却又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带你去云龙居歇息。”
房内唯一的侍女,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郑忽。
郑忽吩咐道:“大凤,拿两把伞来。”
那侍女进到里间,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把伞。
“找两个厮来此守护,然后和鱼儿前往云龙居伺候。”
郑忽打开一把伞,拉着蓁蓁的手,冲进了雨里。
大凤目瞪口呆地望着消失的两人,半晌方使劲揉了揉眼睛,道:“我,今晚是在做梦吧?公子,居然……”
鱼儿见此,诧异道:“大凤,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是师兄妹,亲近些也应该!你们公子平日难道与女子从无亲近之举?”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大凤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惊喜地跳了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要告诉夫人,哈哈,公子有喜了!公子有喜了!”
这什么跟什么呀?!公子有喜了!听着怎么像是你家公子有孕了一样!
腹诽的鱼儿,忍不住摇了摇头。
喜欢逃之夭夭,其叶蓁蓁请大家收藏:(m.7yyq.com)逃之夭夭,其叶蓁蓁七月言情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