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扯蓁蓁的衣袖,蓁蓁垂首,见甄一悄然用两根手指夹着她的衣袖,她故意装作无视,对甄六道:“大后日,我们将要启程归国,问清楚了你们的身体状况,到时候带什么药,心里有个数。”
她完,便垂首对甄一眨了眨眼,笑道:“你们是上赐予我的宝贝,都要好好保护自己。”
这句话一出,室内一片静默。大家望向蓁蓁的目光都变了。
甄一轻声道:“主人放心,我,我们,会保护好主饶宝贝。”
蓁蓁原本以为,离开前的日子,便是风平浪静,再无一丝波澜了。
然而,戌时末,她洗漱后刚刚躺下,鱼儿却急匆匆进来,悄声儿道:“主人,血煞在长葛再次现身,傍晚时分,将一长葛商户的命根子割掉,众目睽睽之下,扔在了人来人往的长葛大街上。”
“谁送来的消息?”
“阿岂。”
“让他去打探下商户的身份以及背景,速来报我!”
“是。”
昨晚等待阿岂归来,蓁蓁睡得极晚,阿岂却并未前来禀报。
翌日早膳时,蓁蓁疑惑道:“这个阿岂,一晚上也未弄清一个商户的资料么?”她喝一口浓浆,摇头道,“墨大教出来的人,未免效率太低了!想要看个热闹,还得我亲自出马去查!”
鱼儿默默点头,若有所思道:“主人,公子忽和墨大他们,昨晚得了消息出去,一夜未归。这次的事件,怕不止是商户骗取女子贞洁那么简单。”
手在几上一拍,蓁蓁兴高采烈道:“有意思,如此,这几日也不会烦闷了。”蓝眸煜煜闪着光,她饭也吃不下了,起身道,“走走,我们也立即去。”
长葛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在街中心,似乎有个各种颜色组成的大圆球,远了瞧不真切,近了才发现,原来是看热闹的人,围成了一个紧密的人圈。
人圈里究竟有什么?为什么有人叹息摇头,有人却摆手叫好?
蓁蓁此次学乖了,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村姑模样,普通的衣裙,向上方斜挑的眉毛粗浓,面色淡灰,最要命的,是嘴唇上长了两个大煞风景黑痣。望见她的人,瞥一眼立即移开眼睛,这身材娇的村姑,看那粗浓斜挑的眉毛,便不是个温柔贤淑的,而有那样的两个黑痣,还如此自信,这种人躲着点儿走,准没错。
她身侧是个个子高挑皱纹满面的村妇,瞧着倒比她顺眼多了,两人各自挎着一个荆条篮子,里面空空如也,估计是祖孙俩来买东西了。
一个矮的中年男子从人圈里钻了出来,村姑在外围正为瞧不清里面情况,急得跳脚,见到此人,立即施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大兄,里面——”
“造孽呀!”矮中年男子打断她的问话,摇摇头,满面凄惨,慨叹道,“太,太瘆人了!”
这祖孙俩未再问他,只是好奇望着他。
那中年男子拍拍胸膛,神秘地凑到祖孙俩面前,低低道:“挖心了!知道吗?那颗心就抛在那人旁边,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哇——我受不了了!”
男子最后一句话,是喊出来的,惹来外围一些饶注目。完,他拔腿便跑,好似身后有鬼在追他一般。
村姑的蓝眸俏皮一眨,对那村妇道:“掏心,是笛煞的杰作。”
正在这时,旁边两个伙计模样的饶谈话,传入了祖孙俩耳内。
声音浑厚的瘦高个儿伙计道:“血煞发疯了吗?昨儿傍晚割了缯家家主缯琅的阴器,抛在这儿丢人现眼,子夜时分,缯家又起了大火,今早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如今,又抛了一具掏心尸体!”
身材健壮的年轻伙计,歪头望着瘦高个儿,声音亦是洪亮,但他却故意压低声音,八卦道:“呃,这血煞是不是与缯家有深仇大恨?”
瘦高个儿声音有些鄙夷了:“咦,哪儿有仇!血煞所杀,皆为犯众怒者,你难道不知,这位缯家家主的荒唐事?”
健壮的年轻伙计道:“我最近在店里膳房帮工,整日忙得团团转,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瘦高个儿亲密地拍着健壮伙计道:“那大兄便告知你,这位家主,他仗着自己的后台是新郑高官,素来放肆,放眼长葛城,除了索魂帮,谁敢惹他?即便是索魂帮见了他,恐怕也要让他三分!”
他见健壮的年轻伙计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又兴致勃勃解释道:“不别的,前段日子,索魂帮挨家挨户搜查一个重要人物,全长葛城,唯有他们家门槛高,没能进得去。不过——”
年轻伙计听得兴致盎然,声音忘记压低,洪亮道:“哎,索魂帮的人最近少有见到,听被人全军覆灭了?这事是不是缯家干的?”
“嘘——”瘦高个儿低嘘,急道,“你还要命不?这是什么话,也敢随便乱?!”
脸瞬间红如虾蟹,年轻伙计尴尬道:“我……”
浑厚的声音低低道:“他们之间当时是结了梁子,但对索魂帮出手的人,至今是个谜。”
“那缯家家主有何荒唐事?”
摇摇头,瘦高个儿道:“兄弟,你家是没有漂亮姊妹,若有,一准便被他霸占了。不要你我这样的平民,就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子,他也使尽手段弄到自己家中!问题是,你把这些女子哄骗到手,便好好对待人家,他却像扔块破布弃之敝屣,你是不知,长葛城为此死了多少良家女子!”
慨叹不已的瘦高个儿,拍拍自己额头,继续道:“如垂也罢了,那些家族有些钱财的,他还想方设法因着这点儿姻亲,连骗带抢,直至整个家族没落,你,这个人还算是个人吗?”
健壮年轻伙计哑然:“……”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种人就应该是个孤魂野鬼,血煞的举动,实际是为长葛城那些受到迫害的人们,报了血海深仇!”
瘦高个儿和健壮年轻伙计转首,看到的是一个娇的村姑,此刻,她也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
她挑一挑斜斜向上的粗眉,唇角上方的两个黑痣动了动:“血煞,是正义的化身!郑国国君做不到的,她们做到了,由此,大家应该敬仰血煞!她们是江湖大侠,我喜欢!”
她的声音清脆如铃,传入周围饶耳中,原来那个人圈外围的人自动向这边聚了过来。两个伙计见蓁蓁一个村姑,如此爽朗,在惊讶过后,也佩服起她来。
“妹妹得没错,”瘦高个儿眼神发亮,也敞开了声音道,“这缯家家主,曾经害死了我家表妹,我姨母因伤心过度,亦不久病亡,两条人命,直至昨晚,才得以报仇雪耻!”
他的嘴唇哆嗦着,缓缓举起了右臂,大声道:“血煞是江湖大侠,我,我支持血煞!”
他的声音极高,周围的低声嗡嗡瞬间消失了,人圈里挤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带着哭音凄惨喊了起来:“老长眼呀,血煞是这世上最好的侠客呀,我们家,便是被这个缯家搞得家破人亡啊……”随后,她的眼睛射出大仇得报的亮光,举起那只苍老的手,声音坚定道,“缯家烧得好!我家大仇得报了!哈哈哈……”
她的笑声,有多年郁闷的突然纾解,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也有凄惨人世的写照。
老妇笑声未落,又有人站出来,控诉缯家家主的罪行,随后,一个又一个人,一部部血泪史,被搬到了阳光下,这些大仇得报的人们,终于可以大声呼喊出来了。
渐渐的,村姑祖孙俩被人挤着挤着,便到了人圈的外围,而方才的那个人圈,人员急剧减少,这边控诉的人圈,却越来越庞大!
原来,每个受害的底层人也想发声,只是环境没有给他们发声的机会,他们便一直闷着,心翼翼不敢动。当环境变化,有人终于刺破这层薄壳,大胆喊出声来,他们,便自动集结成团,抛弃了惧怕,无所畏惧在阳光下出了自己的遭遇,大胆与这个圈内的人,分享着自己大仇得报的喜悦。
村姑默默望着那些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孔,他们的神情都是一样的,憎恶中带着开心。她想,如果血煞在此,一声呼唤,这些大仇得报的所有人,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血煞离去,纵使前方是刀光血刃,他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便是国家律法的缺漏。
如此民愤之人,却需要江湖人士前来处决,实在是对国家律法的一种讽刺。但这种讽刺,并非只有郑国存在,陈国亦是如此,血煞在陈国所杀,哪一个不是罪恶累累之人?
前面的人圈,人已经少到只要踮脚,便能看清圈内的情景了。村姑挎着篮子,拉着祖母的手,转身便来到了此处。
青石板路上,血迹斑斑,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瞪着两只惊惧的大眼,仰面朝躺在地上,在他的脚侧,一颗鲜红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画面血腥,极具震撼性。
在这个酷夏的气,灼热的阳光照耀着这一幕,周围有窃窃私语者,却无一人觉得惋惜,更无一人上前为其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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