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河宗的子夜被三千年梧桐树冠切割成碎银，张纯盘坐在屋檐上，指尖摩挲着陈曼瑶留下的粉帕。帕角绣着并蒂莲，针线间竟藏着极细的传音符，每次触碰都会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他望着远处陈曼瑶的洞府，那里亮着暖黄色的灯，窗纸上投出摇曳的竹影，像极了昨夜镜中看到的某个场景。
\"九胖，你确定她是逆河宗第一美女？\" 他扭头问蹲在身边的张大胖，后者正捧着瓜子啃得腮帮子鼓鼓，闻言立刻点头，瓜子壳噼里啪啦掉在瓦片上：\"宝财那子做过统计，全宗八百男修，七百八十七个梦见过她......\" 话音未落，许宝财突然从屋脊另一端窜出来，怀里抱着个油皮纸袋，里面装着他新抄的《逆河宗美人志》。
\"少祖你看！\" 他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朱砂圈着陈曼瑶的画像，\"此女三载前入宗，丹溪一脉首座亲传，善炼养颜丹，其居处种满忘忧草......\" 话音戛然而止，三人同时看见陈曼瑶的身影出现在檐下，她穿着月白寝衣，外披浅紫纱袍，正将一捧花瓣撒向庭院中的兰草。
张纯指尖的传音符突然发出清响，一个带着颤抖的女声溢出：\"妾身备下了灵茶...... 还有......\" 话音中断，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他注意到陈曼瑶的指尖在发抖，撒花瓣的动作过于刻意，每片花瓣都准确落在兰草根部，形成某种隐秘的阵纹 —— 那是玄溪宗的 \"锁心阵\"，用来隔绝窥探，却对心怀不轨者毫无防御。
\"不对劲。\" 他喃喃自语，通法眼悄然睁开。紫光照耀下，陈曼瑶的影子里竟叠着另一道虚影，那是个穿着空河院服饰的女子，正举着一面镜对准她的后心。镜面上浮动的符文与青铜镜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几滴暗红血迹，凝成 \"引\" 字。
张大胖忽然指着庭院惊呼：\"看！她在摆心型！\" 只见陈曼瑶将最后一片花瓣放在阵眼，整座庭院的兰草同时绽放，淡紫色花朵组成巨大的心形，中心位置是枚青玉香炉，正飘出若有若无的甜香。许宝财抽了抽鼻子，眼神突然变得迷离：\"这是...... 相思引？\"
张纯猛地捏碎传音符，相思引是丹溪一脉禁药，能让人对眼前人产生强烈好感，用量过度会导致魂识混乱。他想起这些收到的情书中，有几封字迹与陈曼瑶极为相似，而昨夜镜中残碑前的女子，分明戴着与她相同的青玉耳坠。
\"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将粉帕塞给许宝财，\"如果我子时未归，就去丹溪阁找宋师姐。\" 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流光跃下屋檐。陈曼瑶听见动静转身，眼中闪过惊喜与慌乱，却在看到他腰间的青铜镜时，瞳孔骤然收缩。
\"张师兄......\"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抬手欲扶他的衣袖，却在触及镜面的瞬间触电般缩回。张纯注意到她腕间红痕，那是长期佩戴锁链留下的印记，与假夜葬魂链的形状完全吻合。
香炉中的甜香突然变得浓郁，张纯感到一阵眩晕，本能地运转寒门养念诀。丹田处的道金丹泛起金光，竟将香气凝成实体 —— 那是无数细的摄心虫，正顺着香气钻进他的毛孔。陈曼瑶见状惊呼，袖中飞出一枚玉瓶，瓶身刻着 \"解\" 字：\"快用这个......\"
\"晚了。\" 张纯冷笑，指尖掐出净魂决。金光扫过香炉的刹那，整座心型兰阵剧烈震颤，花瓣纷纷化作飞灰，露出地下埋着的九十九面镜。每面镜中都映着陈曼瑶的脸，却在金光下显出本体 —— 空河院的傀儡。
\"原来你早就死了。\" 他盯着主镜中的傀儡，镜面上的血迹突然蠕动，拼成 \"夜葬\" 二字。陈曼瑶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的机械骨骼，胸腔处嵌着半块面具，正是宋君婉玉簪里的碎片。傀儡发出刺耳的笑声，无数摄心虫从骨骼缝隙涌出，在空中结成 \"杀\" 字。
千钧一发之际，青铜镜突然自行飞出，镜面映出假夜葬的魂体。他此刻竟比平日凝实三分，伸手抓住傀儡的机械臂，银链从镜中延伸而出，缠住所有摄心虫：\"张纯！杀了它！\"
张纯没有犹豫，道金丹之力化作金色长剑，刺入傀儡心脏。面具碎片发出悲鸣，陈曼瑶的虚影从傀儡头顶飘出，眼中满是解脱：\"谢谢......\" 话音未落，便被黑雾吞噬。与此同时，所有镜同时碎裂，露出镜底刻着的坐标 —— 空河院禁地深处。
黎明前的黑暗中，张纯捡起陈曼瑶的青玉耳坠，耳坠内侧刻着极的 \"瑶\" 字。他忽然想起许宝财《美人志》里的记载：陈曼瑶入门时曾被山贼毁容，是丹溪首座用三千忘忧草重塑面容。而忘忧草，正是摄心虫的最佳宿主。
\"她被做成傀儡多久了？\" 张大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和许宝财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前者正对着傀儡残骸发呆，后者则在记录新发现。张纯没有回答，抬头望向渐渐泛白的空，陈曼瑶的洞府已在晨光中化作废墟，只有那株真兰草还在风中摇曳，花瓣上凝着一滴露珠，像极了未干的泪痕。
回到住处时，假夜葬突然在镜中开口：\"那些情书......\" 没等他完，张纯已将青铜镜倒扣在桌上：\"我知道。\" 他取出所有情书，用道之火逐一焚烧，火光中他看见每封情书的作者都在镜中闪过，她们的脸上带着相同的迷茫，却在火焰触及信笺时露出痛苦。
\"原来最危险的，从来不是真心。\" 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昨夜陈曼瑶留
窗外，第一缕阳光爬上屋檐，张纯将地图收入袖郑他知道，下一个深夜，当兰草再次绽放时，自己必须踏上那条布满镜阵的路。但此刻，他望着手中的青玉耳坠，忽然想起陈曼瑶死前那抹微笑 —— 或许在最后一刻，她终于摆脱了傀儡的枷锁，成为了真正的 \"陈曼瑶\"。
\"九胖，\" 他转头看向正在数傀儡零件的张大胖，\"以后别再信什么第一美女了。\" 后者茫然点头，许宝财却在一旁奋笔疾书：\"新发现！逆河宗第一美女竟是傀儡！少祖智破迷局......\"
张纯摇头失笑，将耳坠扔进炼丹炉。炉中腾起淡紫色火焰，与陈曼瑶庭院的兰草颜色一模一样。他不知道这火焰能否洗净所有阴谋，但至少，在这个清晨，他终于看清了某些藏在情书背后的真相 —— 那些看似美好的情意，有时不过是镜中虚影，而真正的真心，或许早已碎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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