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被押入绣衣狱中受审者,多牵涉要案,严酷刑讯必不可免。
但刑讯目的不同,相对应的刑讯手段也不相同。
倘若目的是为了逼问出秘密所在,而接连数次严刑之下犯人仍不肯招供,之后的刑讯节奏必要发生变化,务需考虑到受刑者的身体承受恢复极限,否则嘴巴还未撬开,命要先没了。
先前在南山中抓回的刺客活口,有过半带伤之人,皆因受不住连续的大刑而咽气。如今尚有声息者,至多仅可以承受每隔三日一次的严刑,其它时间只能口头威吓讯问,然而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在身体意志双双虚弱的情况下,仍迟迟不肯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亦或苦苦哀声自己当真一无所知,令贺平春倍感焦灼棘手。
这些死士背后之人务必彻查清楚,自当慎重以对。
而赤阳残害童子,此邪术背后或有祸国阴谋,皇帝震怒,四下激愤,绣衣卫对赤阳的审讯也决不能有丝毫马虎。
赤阳有疾在身,体魄本就不算强健,被缚在刑讯架上勉强熬过两次大刑之后,多数时间都在昏迷,稍有清醒时,或诵心经,或道法。
狭昏暗的牢房内,靠墙砌有一泥榻,满头雪白披散的道人坐在泥榻上,无力闭眼,背靠墙壁,垂在身侧的双手犹在捏诀,口中低诵心经,乍然望去,恍如跌入血腥泥潭的圣者塑像。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地无涯,万物齐一……”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着青色巫服的少女站在这充斥着低诵声的牢房中,面无表情地问那诵经者:“诵心经以消解躯体之痛,很疼是吗?”
“是啊,太疼了,比试药那时还疼……”赤阳止住诵经,仍未睁眼,话语朦胧混沌:“所以,我才要见大巫神。”
少女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的一切,并告知他:“你身上的病早年便已至末路,若断药过半月,生不如死。至多过一月,病入骨髓,药石无医,必死无疑。”
太医署的人来过此处,此乃蛛女私下告知花狸。
赤阳的病需按时服药,之前有顺真侍药,顺真消失后,亦有行迹难以捕捉的松鸦暗中往返灵星台,但如今赤阳身陷牢狱,重兵看守,所用食水层层查验,被迫断药已逾十日。
只需再有两三日,即便不再用刑,他也要遭受蚀骨之痛。
而至多满一月,无论能否脱困,等着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是啊,所以,我才要见大巫神……”赤阳低声重复这话。
此言听来,花狸已完全占据谈判优势,但赤阳并没有急着求饶,而是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她的时间便也不多了……我若死了,她的性命也再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
挂着血污的苍白嘴角有一丝隐晦笑意,似嘲讽,似欣忭,他低声喟叹:“太好了,师姐与我生死与共。”
少微语调克制而平直地问:“她在哪里?”
赤阳终于睁眼,他看着眼前那无相顽石般的少女,瞳孔浅淡的眼中慢慢出现笑意。
这诡异笑意令少微脊骨微绷,近日曾有过的想法再度浮现:顺利将他捕捉未必是结束,或是另一场令人厌恨不安的开始。
一切波动未显于表面,少微再问:“她在哪里?”
她只欲切入正题,而赤阳不答反道:“你何必非要找她……”
四目对视着,赤阳面色逐渐怜悯:“时至今日,你难道还没发觉吗?她所作所为,寻你救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
“你这一路的生死遭遇,受过的伤,流过的血,全是因她而起,拜她所赐……”
赤阳声音愈低,只二人能够听闻,在这恶劣昏暗之地,他就这样随口道破无数人苦苦寻觅的机:“她在意的只是机二字,从来都不是你本身。”
“她这样虚伪,从无真心,将你作刀,丝毫不在意你的生死,你却拼死寻她……”
赤阳眼底满是可怜可悲,看着那静立不动的少女。
昏暗里,她的眸光重新聚拢,瞳仁漆黑,定声道:“那又如何?我早知道她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滥好人。”
早在相识之初,便要她拿血作为交换。
而她在混沌不明,未能识全人性时,也早早就看清过姜负怜悯又凶残的本相。
除此外,日常又兼奸猾可恶,谎话连篇,就连离开时都在骗她,要去打酒。
但那又如何?
虚伪又如何,谎话又如何,动机是利用又如何,她如今已识人性,自认还算擅长做人,自认已具备识破虚伪谎话与利用背后是否藏有真心的能力,岂轮得到一个仇人来指教她该如何分辨对待?
而心底那一寸纯澈圣洁根本无需拿出来与肮脏之人证明,少微只直言:“我救她是因我想救,我想救便救,管她是怎样的为人。”
赤阳看着那双乌亮的眼,只见其内现出厌恨与鄙夷,似一柄刀朝他切来:“你自己恩将仇报,还想拖我与你同行,变作和你一样的人……做叛徒也做的不洒脱,这样卑劣,实在惹人耻笑。”
或因体虚,牙关开始微微颤抖,赤阳在这颤抖中,笑起来,复述少女的用词:“恩将仇报,叛徒,哈哈哈……”
这大约是他离开师门后第一次在人前笑出声音,他的后背离开了墙壁,双手撑在身前,佝偻着身子,抬头看着那少女:“还真是厉害,看来你知道不少旧事……但还是不够,远远不够,不如我来告诉你吧,我与她之间,是她亏欠我在先!”
他的声音大了些,似要坐实这羁绊根源,并拿理所应当的语气道:“所以师姐理应承担世人口中我所谓的恶,她如今便正在代我赎罪……这是她应受的,她都不曾有过怨言!而你一个外人,多的什么事,插的什么手?”
少微抬脚走向他,一边凝声道:“我何时插手你和她的事了?你聋了吗,我才过,我救她是我的事,与她无关与你们之间所谓因果恩怨更无关——是你杀不了我,反成了手下败将,这是你自己无能,作何要来怪我多事插手?”
在泥榻前止步,少微声音坚定如石:“至于我是不是她的外人,不是你一个叛徒败将了算,反倒是你这去地千万里远的外人,早已不配再喊她师姐。”
“好一个去地千万里远……”赤阳再次笑了起来,泛红的眼底一派固执:“然而我与她相识时,你尚且还未出世,你又知道多少……你只需记着,她欠我的休想还清,只要她欠我,纵是来日做鬼,她也不可能将我摆脱!”
牢室内仅有二人。
大巫神今次前来,是为了讯问妖道,只是讯问的内容有所出入——
这场特殊的讯问谈话不容泄露,但若无朝廷的人在场,亦会令人生疑,因此刘岐随同而来,并亲自把守在牢室门外。
习武者听觉灵敏,室内的部分谈话不免传入刘岐耳郑
此刻他转头,透过紧闭的牢门栏杆缝隙望进去。
他立守在门外阴影处,因角度缘故,他看得见室内情形,室内者看不见他。
此时他只见那一坐一立两道对峙的影子,各有各的愤怒与固执,屡屡生死相争者在这牢狱之中,此时竟发生这样一场离奇的争执,为了一个人,争一个先来后到远近亲疏。
在寻到雀儿时,刘岐已知那被苦寻之人是一个女子,是她口中仙姿倜傥的女君。
如今再闻赤阳的话语称谓,这位女君的身份已呼之欲出……如此神妙无双的奇人,就连招致的诸般爱与恨也浓烈得离奇无双。
但里外亲疏,何来争抢必要,在他这个真正的外人看来,一欲其死,一欲其生,唯有一路强求到底的她才是那位女君当之无愧的亲近家人,这答案毋庸置疑。
刘岐的视线只看那道直立的影子,她显然也这样笃信,如磐石般坚定不移。
她如磐石,那虚弱颤抖的人犹如恶火。
这团火无法焚毁顽石,少微对自己认定的事毫无动摇,但她的耐心被烤灼流失,她自踏入簇,即在尽力保持冷静,这是为了观望赤阳的态度反应,试图从他话语中捕捉线索。
但赤阳的每个字都令她感到厌恨,仿佛是对姜负的玷污。
不想再做他末路上的聆听者,一味听他这些恶心而毫无用处的辞,少微忍下情绪,径直砸出最大的筹码。
“废话少。”她注视着赤阳,言简意赅:“一命换一命。”
赤阳的病态固执还凝固在脸上,听她不由分的谈判,他似反应了片刻,目光才重新流动,缓声:“以命换命,这很公平……我答应了。”
这答应过于干脆,少微不得不持怀疑态度,但心中仍不可遏制地生出期盼,她未将期盼流露,只紧紧盯着赤阳。
在她的注视下,赤阳轻声催促:“动手吧。”
“用你的命,换她的命……”他慢慢地:“你死,她活,我答应了。”
下一瞬,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扼上他的喉咙,他被这巨大的力气冲击得后仰,后背被迫贴回潮湿的墙壁上。
“怎么,巫神舍不得这条命?”赤阳的声音艰涩费力,却依旧难掩戏谑:“看来,我的师姐她也没有那么重要……”
少微竭力控制着手上力气,目色明暗起伏,却是问他:“不,我只是不知该如何信你,我若死了,又怎能知晓你是否会践诺?”
她:“我至少要先见到她,确认她还活着,才能考虑你的提议。”
“见到她,这很简单,她就在……”赤阳喘息困难,声音却恰到好处地停顿,复又笑着道:“见她很简单,但若没有我指路,你只怕很难在她死去前找到她……”
“我可以先让你见她一面……但你总要拿出些诚意。”他的目光上移,带着欣赏:“这双眼睛既灵且威,剜掉一只,以表诚意吧……”
少微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满身血污残破,却依旧在睥睨欺凌她的人,定声问:“只要一只,够吗?”
赤阳大度回答:“总要留一只,去见她……”
话尾尚未落净,被扼住的喉咙中陡然爆发出惨姜—
少微一手将他脖颈压制,另只手横握着自袖中取出的短刀,那短刀被反手斜刺入赤阳一侧眼眶,复又挑拔而出,鲜血飞溅上墙。
巨大的疼痛让赤阳惨叫不止,他浑身都在奋力挣扎,却依旧敌不过少女的力量压制。
看着在手下挣扎的人,以及他满是鲜血的脸,少微倏然倾身,单腿跪至泥榻之上,一手仍扼住猎物喉咙,另只手中的匕首抵上他心口。
今日剜一眼,明日断双臂,她捕来猎物,难道是为了在猎物面前自我肢解吗?
错了,她要教他如何做一只猎物。
黑影与压迫感一同将赤阳笼罩,隔着一层猩红,少女眼中的不驯与凶戾毕露。
“疼些才好清醒,才能认清自己的处境。”她一字一顿道:“想要活命,该拿出诚意的人是你,这诚意我收下了。现在,可以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她松开扼制他喉咙的手,改为横臂压在他锁骨处,赤阳得以喘息,却仍不得动弹。
左眼血流不止,他疼得身体痉挛,歪斜垂首,缓了又缓,忍了又忍,才得以勉强颤声道:“……你不信我,我又如何信你会当真放我离开,你不会甘心……”
他疼得意识断续模糊,但听到的答话声格外清晰:“我当然不甘心。”
“放了你之后,我还会再次杀你。能不能猎杀成功,是我的事。能不能伺机遁走保命,反败为胜,则是你的事。”
她的杀意霸道坦诚,是胜利者该有的姿态,赤阳痛极了,反而笑起来,那颤栗笑声嘶哑怪异,逐渐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恨。
少微察觉到,那恨意与顺真待她的恨意相似,却比顺真汹涌万倍。
“遁走保命,反败为胜,的确诱人……”他气息紊乱,声音断续:“但若我不想走呢,我为何要舍近求远……”
“除不去你这窃取道气机而生的恶星,苟活于我而言比死更加难以忍受……”赤阳满是鲜血的苍白面孔上哭笑莫辨,那似一种再不伪装的疯癫:“我算什么东西……只有机的命,才配换回师姐的命。”
“我不要我的命,我只要你的……你的!”
喑哑颤抖的笑声,伴随着自他下颌处滴落的血珠,打在少微手腕,仿佛带毒一般浸入腕脉,再流过心脉,影响了心跳与呼吸。
她咬着牙,无声吐出二字,赤阳却能猜测出她了什么。
“疯子,对吗?”赤阳头颅歪斜,笑着:“对付堂堂机,若是不疯,若是惜命……如何有赢的可能?”
“你也是疯子,为了一个无心人,敢入京拼杀到今日……你我原有诸多相似处……”
“可你到底太年少真……”
“这世上事,并非是你将我抓到,便算赢了……”
他神情痛苦却又怪异满足,视线模糊,人几近要昏死过去,却依旧支撑着,拿支离的声音道:“偏偏她的命,就在我这个疯子手汁…你怎么办?是你死,还是她死呢?”
少微横压在他身前的手臂紧绷颤抖,眼睫投下的阴影一如溺水挥动的雀羽。
她一次次搏命,终于捕获的猎物,此刻却无视她的威胁,践踏她的胜利,更欲毁去她的存在。
熬穿了三百多个漆黑日夜,却又落入更加怨毒的人性深渊。
比预想的结果还要再坏三分,这该死的贼人并非什么都不肯,而是要逼迫她做一个这样的抉择。
想杀的人反过来让她杀己,少微未发一语,但情绪已至边缘处,握刀的手与刀刃似已成一体,此时此刻簇此局,仿佛总要死个人才能罢休,才能终结这人性的酷刑。
这时,一只手落在她颤抖的肩上。
有人来到她身后,另只手臂绕至她身前,卸下接过了她右手中紧攥的短刀。
不多时,邓护带着一名绣衣卫走进来,那绣衣卫见到赤阳倒在泥榻上的惨状,再看六皇子手里的刀,一边跑出去请医者,一边暗忖这位六殿下真是爱胡来的脾气,如何就私上了这样麻烦的伤残之刑,上刑这种事,它是有专业讲究的……再有,瞧把姜太祝给吓成啥样了?
绣衣卫离开,刘岐一手攥着那带血的刀,一手抓过浑噩僵立的少微的手臂,带着她往外走。
行至牢门处,蜷缩在泥榻上的赤阳口中传出微弱的声音。
“大巫神……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若踏出此门,你便等同亲手杀了她……”
此音低弱,却如地狱中刮来的风。
赤阳的视线和神智俱模糊,他缩在那里,完好的眼睛也被鲜血覆盖,因此并分不清花狸身侧之人是谁,他也不在乎对方是花狸的帮手,或是会因为这番话对花狸起疑,此刻他只在乎自己的目的。
少微被那地狱冷风席卷着,脚步僵住。
比起滔的愤怒与挫败,背后那不讲道理的鬼话,带来的却是不由分的负罪。
少微垂下眼,看着脚下这一步。
前方刘岐快她半步,握着她手臂的手又紧了些,他回头,也垂下眼,只看着她,低声:“假的,他只是要报复你,我作证。你很聪明,不要中计,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他学会了她话时的笃定,他认定,他作证。
但他实则并无法完全确定背后那个疯子的心路。
怂恿她抉择,带她走出这一步,务必负担那个无形的责任,来日一旦成真,他便是那个罪人。但他情愿背负,这是出于他的私心。
刘岐握紧那手臂,要将她强行带离这方地狱。
但她依旧不肯动。
她气力无双,若坚持不动,便如千钧稳固,若再强硬用力,便会伤她筋骨。
刘岐欲再怂恿,少微却伸出另只手,抓住他握着她手臂的手。
她的手带些凉意,刘岐却似被火灼,一时怔然看着她。
她抬起了眼,眼中因忍耐与挣扎而蓄了些泪,但此刻挣扎已不见踪影,她向他点了一下头,道:“你的很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将他的手抓开放下。
少微抬脚,自己走了出去。
知晓他的用意,但她不要浑浑噩噩半推半就被人带离,不要他给自己隔开的余地,更不要他代替自己背负这决定,该是她的就是她的,她敢做出选择就要敢担当结果。
她走过他,走在了前面。
刘岐看着那背影,看着她端正的肩,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她失神走向夜色,他回过神走向她。
牢外的色很黑,穹顶不见星子,只有乌云。
但任凭乌云如何漂浮,依旧未能降下半滴象征希望的甘霖。
庭院内,少微坐在堂外石阶上,仰头看着,茫然问:“赵叔,若来日果真证实赤阳之言,务必拿我的性命来换不可——那今日的我便是放弃了她,杀了她吗?”
“鬼话罢了。”赵且安站在她身后,哑声道:“无论她是生是死,你今日若答应,才是又杀她一次。”
“你我寻她,死在路上,后果自负,怎样都好。但若拿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就算真换回来了,她这样重因果到宁可洗颈就戮的一个人,你又要让她怎么活?”
家奴顿了顿,声音虽低,却大胆发言:“上回你在芮家服毒,我便想你,但没敢,也知道你自有难处与思量……只因结果大致还能掌控,也就罢了。但类似之事,不好再有,更不能越做越极端,这样实在不好,我也很担惊受怕,一定要停下了。”
家奴今晚掏出心窝,也掏出胆量。
少微怔怔然间,又听他道:“我们不能拿救她的名义去杀她,那不侠义,也不洒脱,还会让仇人看笑话。”
“为了救她,你从不惜命,这世上早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否定你救她的诚意。”
“她很重要,你也很重要。”
“你若想做她的好孩子,就不要这样对她,也不能这样对自己。”
少微怔然的眼睛一眨,落下一颗泪,轻轻的,也重重的。
片刻,她将头一抵,埋在屈起的双膝内。
这些话唯有作为同伙的家奴出,才具有足够的力量。
刘岐全无立场,贸然劝慰,只显得苍白。
所以他快一步传信与赵侠客,借赵侠客之口开解。
这些话经过了家奴的认真修改,他自认虽不比此子有心机,但他更了解姜负,也算是一种对症下药。
这样的关头,这样的陷阱,实在危险,他务必得让这个认真学习人性的孩子知道,哪怕救人也该保有自己的原则,这原则便在她本身。
结合姜负性情,家奴想了想,又添补一句:“你真答应了,她来日定要觉得你在恩将仇报,到时在她心中,你与赤阳无异,甚至比赤阳更要狠毒,你难道想……”
这话也确实狠毒,少微整张脸闷在膝盖里,瓮声瓮气打断他:“知道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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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每一条留言我都看了,为了不打断大家看书的情绪,等写完这段大情节(大概需要五章左右),我再和大家好好分享我的谢意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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