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肃杀之气，随着冯寒的离去而缓缓消散。
“末将领命！”
冯寒没有丝毫犹豫，抱拳躬身，沉声应道。
他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厚重的军靴踩在木制地板上，却未发出半点声响，整个人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悄然退出了书房。
秦泽的目光，并未追随冯寒的背影。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笃、笃”声。
白冠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他知道，秦泽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脑海中正掀起着惊涛骇浪，推演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棋局。
这间的书房，便是风暴的中心。
秦泽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将决定陇西城，乃至整个西北未来的走向。
时间，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
门外，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又刻意压低聊脚步声。
秦泽敲击桌面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疲惫尽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宛如古井，不起波澜。
“吱呀——”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道高大而华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楚胜。
两日不见，这位曾经的血莲教右护法，已然脱胎换骨。
他身上那件象征着少主身份的血色长袍，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威严无比的黑金色锦袍。
锦袍用料考究，以不知名的黑蚕丝织就，在烛光下泛着幽暗深邃的光泽，领口与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繁复而神秘的云纹。
最为醒目的，是那宽大的锦袍背后，用殷红如血的丝线，绣着一朵巨大而妖异的血色莲花！
莲花怒放，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锦袍上挣脱出来，散发出勾魂夺魄的血腥气。
这，便是血莲教至高无上的象征——教主袍！
穿上这身袍子，他便是名义上，统领西北十数万教众的无冕之王。
然而，这位新晋的“王”，此刻脸上却没有半分得意与威严。
有的，只是深深的敬畏与毫不掩饰的……诚惶诚恐。
一看到安然端坐在书桌后的秦泽，楚胜那刚刚挺直的腰杆，瞬间便矮了三分。
他几乎是跑着上前，哪还有半分教主该有的仪态。
“秦大人！”
离着书桌还有三步之遥，楚胜便停下脚步，对着秦泽深深一躬，姿态放得极低。
那颗高贵的头颅，几乎要垂到自己的胸口。
看到楚胜这副模样，秦泽心中极为满意。
看来，这两日的教主生活，并未让他冲昏头脑。
这是个聪明人。
而秦泽，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因为聪明人，往往更懂得如何保命。
秦泽的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对楚胜的行为大感意外。
他从座位上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又带着几分调侃。
“楚兄，你这是干什么？”
这一声“楚兄”，叫得楚胜心头猛地一跳。
秦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玩味儿的笑意，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
“楚兄，你如今可是堂堂血莲教的教主，身份何等尊贵！”
“我秦泽，不过是朝廷一介武将，又不是你们血莲教的人，如何受得起楚教主这般大礼？”
秦泽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话语间，客气至极。
可这番话落入楚胜的耳中，却不亚于九幽之下的刺骨寒风，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瞬间倒竖起来！
他心中疯狂冷笑，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不行大礼？
我信你个鬼！
不行大礼的下场是什么，我会不知道？
这位秦大饶手段，他楚胜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杀伐果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前一刻还能与你谈笑风生，下一刻就能毫不犹豫地拧下你的脑袋！
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面前，玩弄那套所谓的“教主威严”，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他楚胜能有今，靠的是什么？
不是他有多强的武功，也不是他有多高的声望。
而是因为他足够听话，能够隐忍！
秦泽这番话，听起来是抬举，实际上，却是一场杀机四伏的考验！
考验他，有没有在当上教主之后，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想通了这一层，楚胜心中的那点侥浮躁，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非但没有顺着秦泽的话直起身子，反而将腰弯得更低了，姿态愈发恭敬，语气更是诚恳到了极点。
“秦大人！”
“您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楚胜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如果没有大人您运筹帷幄，力挽狂澜，我楚胜，现在恐怕早已是乱刀下的亡魂，又怎可能坐上这教主之位？”
“我有今，全都是大人您的恩赐！我楚胜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管我楚胜今后是何身份，身在何处，大人您，永远是我的再生父母，再造恩人！”
“大人之恩，没齿难忘！”
话音落下，楚胜竟是不顾自己教主的身份，对着秦泽，再次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这一次，他甚至比之前还要虔诚，还要恭敬！
这份表演，堪称完美。
见状，秦泽脸上的笑容，终于真诚了几分。
他缓缓点零头，没有再开口阻拦，坦然地受了楚胜这一礼。
有些时候，态度，比任何言语都重要。
楚胜，通过了这场无声的考核。
待楚胜直起身子，秦泽脸上的笑意，却在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面色一凝，整个书房内的气氛，也随之骤然一变！
方才的和煦春风，顷刻间化作了凛冽寒冬！
秦泽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楚胜，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如今血莲教的叛乱，大局已定。”
秦泽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敲在楚胜的心坎上。
“接下来……”
“楚教主，可有什么计划？”
听到秦泽的询问，楚胜瞬间心头一震！
他知道接下来秦泽要的话，将会决定血莲教和他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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