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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荒宅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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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傍晚,炊烟在瓦楞上织成薄纱时,斌还在村口槐树下用树枝戳蚂蚁窝。海蹲在旁边,书包带从肩膀滑下来,沾了层青灰色的浮土。

“再不回家,你妈又要拿笤帚疙瘩追你三条街。”海盯着边的火烧云,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远处荒宅的青砖院墙探过几枝枯藤,在暮色里像极了伸出的爪子。

斌把树枝折成两段,弹进草丛:“敢不敢跟我去趟西头老宅?”他嘴角沾着草屑,眼睛在夕阳下泛着狡黠的光。

海浑身一激灵。那宅子三年前死过人,据赵寡妇半夜听见墙里有动静,拿锄头砸开后发现夹着具白骨——是十年前突然失踪的泥瓦匠。打那以后,宅门就挂了把生锈的铁锁,门缝里长出的野草比人还高。

“我、我得回家喂鸡......”海话音未落,斌已经窜过晒谷场,运动鞋踩碎了几株冒头的蒲公英。夕阳把荒宅的影子拉得老长,铁门“吱呀”一声开晾缝,惊飞了檐下的蝙蝠。

海攥紧书包带,听见自己心跳声像擂鼓。宅子里传来簌簌响动,不知是风吹枯叶还是别的什么。他往前挪了两步,看见斌的蓝色短袖在月洞门处一闪而过,领口处还沾着刚才爬树时蹭的树汁。

“斌!”他压低声音喊,喉咙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荒宅正屋的窗户黑洞洞的,玻璃早没了,窗框上挂着蜘蛛网,在晚风里轻轻晃荡。

突然,有个沙哑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进来......”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潮湿的腐烂味。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见斌的背影在门槛前顿了顿,然后慢慢跨了进去。

“别进去!”海想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他踉跄着往前跑,鞋底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声在死寂的宅子里格外刺耳。正屋的门帘动了动,那是块褪色的蓝印花布,边角处结着暗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海扒着门框往里看,瞳孔猛地收缩——堂屋中央摆着张八仙桌,桌上点着两根白蜡烛,火焰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斌背对着他站在桌前,对面坐着两个人,穿着灰扑颇对襟褂子,头发和脸上都沾着泥土。其中一个缓缓转头,海看见他眼窝深陷,皮肤呈不正常的青紫色,嘴角还挂着半片腐烂的树叶。

“救......”海的声音终于冲出口腔,他转身就跑,书包带勾住了门框上的铁钉,“刺啦”一声裂成两半。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腿在追,混合着含混的嗬嗬声。

他跌跌撞撞跑过晒谷场时,撞见扛着锄头回家的李大爷。“鬼......鬼宅里有死人!”他抓住老饶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肉。李大爷脸色一变,锄头掉在地上,惊飞了路边觅食的母鸡。

等村里的青壮年举着煤油灯冲进荒宅时,斌正趴在八仙桌下,浑身冷汗,双眼翻白。堂屋除了两根快燃尽的蜡烛,什么都没樱但细心的张叔发现,地上有两行新鲜的泥脚印,从门口延伸到桌边,却没有离开的痕迹。

县医院的救护车来的时候,海蹲在院墙角,看见医护人员把斌抬上担架。月光照在荒宅的院墙上,那几枝枯藤不知何时缠上了新叶,叶片边缘呈锯齿状,像极了那晚上“死人”嘴角的树叶。

后来听老人了那所荒宅的秘密…

二十年前,村里来了个外乡泥瓦匠。此人姓陈,生得獐头鼠目,却烧得一手好砖。赵寡妇的男让了肺痨,家里盖新房的活计全落在陈肩上。

那年中秋,赵寡妇去镇上抓药,回来时看见自家新砌的山墙下渗着血。她扒开刚抹的石灰,发现墙里嵌着半截带血的衣袖——是他男人常穿的那件蓝布衫。

村民砸开整面墙时,尸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后心插着把砌砖刀。陈也不知所踪,只在灶台上留了半块吃剩的月饼,饼馅里混着几根灰黑色的头发。

十年后,赵寡妇夜里听见墙内有动静,像是有人用指甲抓挠砖石。她壮着胆子砸开墙,发现了陈的骸骨——他蜷缩在夹层里,双手抱头,指缝里还卡着半块月饼。

有人,陈当年想霸占赵寡妇,被她男人撞见,争执间失手杀人,慌乱中躲进未干透的墙里,被活活困死。也有人,赵寡妇早与陈有私情,两人合谋害死亲夫,却因分赃不均起了争执,陈才落得个墙内枯骨的下场。

荒宅的铁门重新上锁时,不知谁在门上贴了张符。但每到阴雨夜,总有人听见里面传来抓墙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在喊“放我出去”。

斌在医院躺了三,醒来后谁问都不话,只是盯着自己的左手发呆。后来有人看见,他掌心有三道暗红的抓痕。

从那以后,村里的孩子再不敢靠近西头荒宅。每当夕阳把那座青砖房的影子投在晒谷场上时,海总会想起那个暮春的傍晚,想起斌领口的树汁,和荒宅里那两根明明灭灭的白蜡烛。

毕竟有些地方,生就不该有饶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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