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恬反复征求医生意见后才放心，一路奔波劳碌的她有些轻微头晕，扶着墙壁坐下，脸色微微发白。
周晓明医生是父亲的同窗挚友，市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见她满脸疲惫，忍不住安慰了几句，“难为你特意从申城赶回来，还没吃晚餐吧，我让护士站给你订餐，你这症状明显是低血糖。”
郁恬摇了摇手，“不用麻烦了，周叔叔，我没什么胃口。”
周晓明没有勉强，“你宽宽心，手术而已，让老郁术后不要干体力活，好好修养。”
郁恬笑着点头，“谢谢周叔叔。”
话间，郁忻从不远处跑过来，一声“姐姐”扎进她怀里，双臂圈住了她的脖根，很是亲昵。郁忻拍了拍她的背，“忻忻，快叫人。”
郁忻转过脸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周叔叔”。
周晓明半蹲着身体，摸了摸她的头顶，对郁恬：“哭包今吓坏了。”
“哎呀，晓明，你也太客气了，还专门安排了病房，我们怎么好意思。”陈美心走过来与他寒暄，“普通病房又不是不能住，让别人看见了，对你影响多不好。”
周晓明乐呵呵的，“嫂子，自己人就别见外了。我和老郁什么交情，这点忙都帮不上，还算什么朋友。”
陈美心笑着：“就因为自己人才不想给你惹麻烦，不能影响你晋升副院长啊。”
周晓明摸了摸后脑，有些不好意思，“嫂子快别取笑我了，这副院长都喊了多少年了连个影儿都没有，能当早当了。我现在啊是淡泊名利，两袖清风，只图个安稳。有空你也劝劝老郁，别整只顾着赚钱，有这两个漂亮的女儿当招商银行，以后还缺酒喝吗？”
陈美心捂嘴笑，“就你口才好，什么都是别人爱听的。”
周晓明低头看了眼表，“我呢晚点还要查房，等老郁养好了，我们找个时间聚聚。”
陈美心点头，“一定一定。”
周晓明走之前还不忘关照一下郁恬，“恬恬，记得吃饭啊，吃不下也得吃。”
郁恬：“知道了，谢谢周叔叔。”
陈美心把带来的保温壶打开，香气四溢的鸡汤面还泛着淡黄色的油花，郁恬本来还有些食欲，凑近一闻就反应强烈，把它推到一边，“妈，太油腻了，我吃不下。”
陈美心是过来人，心里暗暗起疑，“你不是最喜欢这家面馆的鸡汤面吗？口味变了？”
郁恬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入口中，同时递了一颗给郁忻，绞尽脑汁打消陈美心的猜疑，“这段时间应酬有点多，一看见大鱼大肉的东西就吃不下，我比较喜欢素食，还能减减肥呢。”
陈美心摸了摸她清晰的下颌线，“胡闹，你这么瘦减什么肥，千万不能学那些姑娘断食。现在网络上什么容貌焦虑，我看啊，都是商家的pUA，净卖些减肥酵素、瘦身胶囊，全是智商税。”
郁恬笑出了声，“妈，你懂得真多。我出去一趟，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们还需要什么，我带过来。”
陈美心：“什么都不用，你快去吃饭。”
郁忻拉住郁恬的手，“我也要去，顺便帮妈妈监督你。”
陈美心：“嗯，宝贝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郁恬拉着郁忻下楼，冲她做了个鬼脸，“吧，你想吃什么？”
郁忻偷笑道：“淀粉肠、黄金鸡排还有轰炸大鱿鱼。”
郁恬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羡慕她这个可以哭哭笑笑没烦恼的年纪，不像自己心里藏了许多事，还要坚强地假装快乐。
两人手拉手走到住院部一楼门口，蓦地与赶来的沈阔面对面。沈阔拿着手机抵在耳畔，郁恬的手机就响了。乍然相逢，一切居然那么巧。郁恬的目光僵滞在他冷峻的脸上，定定地望着，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哥哥。”郁忻的手挣脱出来，毫不犹豫地朝着沈阔跑过去。
沈阔弯下腰接住她，轻轻用力将她抱起来。
郁恬还没来得及阻止，郁忻就抱住了沈阔的脖子，“忻忻，快下来。”
郁忻只当没听到，“哥哥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沈阔笑一笑，“你呢？”
郁忻：“肯定是啊。你是不是也没吃饭，我们一起啊，我请你。”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不适合再现于此时簇。郁恬很快撇开视线，漠然地从他俩身旁路过，淡淡地丢下一句，“你有钱吗？还不是我买单。”
郁忻没有理会，对沈阔：“我去年的压岁钱还剩好多，我请得起。”
沈阔笑着应声，然后看着郁恬的背影。
郁忻拍拍他的肩以资鼓励，“跟上啊。”
三人在一家烧烤大排档坐下，郁恬什么也没问，沈阔什么也没，两韧头吃东西。郁忻一直叽叽喳喳地着话，什么也不重要，只是图个气氛，沈阔偶尔应付两声，这才没有冷场。
吃到一半，陈美心打电话来让他们吃完饭就回去休息，她留下来陪床。
沈阔开车来的，顺理成章地将她们送到区楼下。
安顿好郁忻，郁恬裹了件羽绒服下楼。果不其然，看到沈阔倚在车旁抽烟，脚下已有两个烟蒂。猩红的火光一明一灭，白烟袅袅升起。路灯下，他的轮廓半明半暗，有些寂寥和阴沉，昏暗的夜色已然将印象中那个朝气勃勃的少年完全吞噬。
郁恬走近了些，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识趣地与他隔着一车的距离话，轻轻吐出几个字，“抽烟对身体不好。”
“嗯。”沈阔立即掐灭了手里的烟，朝她笑，“忻忻睡了？”
郁恬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阔：“我去过你单位，他们告诉我的。叔叔他没事吧？”
郁恬：“肾结石而已，没什么大事。”
沈阔点点头。
两人一言一语地搭着话，有些事谁都没有提。
郁恬看向他，“你今晚？”
沈阔：“我住附近的酒店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郁恬想你实在没必要做这些，却被他的话挡了回来，“你看起来很累，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郁恬在他上车之际喊住了他，“谢谢你。”
沈阔回身冲她笑，“上去吧。”
郁恬接到顾珩洲的视频电话时，心里已经预演了一遍，她坦然明了回兰陵的事，“肾结石，没什么的……医院这边有熟人，你不要担心。”
顾珩洲：“我让人送些营养品过去，等回去了一定亲自去看望。”
郁恬：“不用麻烦了，我爸他懂医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呀，把自己照顾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校我听外面挺不太平的，你一定要心些。”
顾珩洲：“放心，我的器官都很健全，不信等回来你挨个检查。”
郁恬挑了下眉，“心还在不在？没装别人吧？”
顾珩洲手捂着胸口，一直笑，“这里装的都是你，想的也是你。”
郁恬柔柔一笑，“你可千万藏好了，别被偷心贼吃了去。”
顾珩洲听了，莞尔，“还回申城吗？”
郁恬：“当然，我爸没问题的话，后就回去。你也知道，银行每年这个时候最忙了。”
顾珩洲：“嗯，多吃点好的补补，是不是瘦了？”
郁恬摸了摸下巴，“瘦点不好看吗？”
顾珩洲：“好看，我老婆怎样都好看。”
两人聊了一会儿，郁恬实在装不下去了，提出要休息，顾珩洲那边才肯挂电话。她按灭了屏幕，独自坐在书房里，发了会儿呆。
即使身处熟悉的环境里，躺在自家的床上，她的睡眠质量仍旧很差，一晚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旁边的郁忻显然也被闹腾地睡不踏实。她蹑手蹑脚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抚着腹，几滴泪无声地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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