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商贩联盟
界域商路的晨雾总带着些微咸涩，像是被千万里之外的星海潮汐浸透过。青石板路上凝结的露珠还没被朝阳蒸干，就被一队匆匆赶路的驼队碾成碎银，商幡上绣着的\"万宝行\"三个字在雾中若隐若现，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随着驼铃轻晃，叮当声里混着不同界域的语言——有魔族的低沉喉音，有人族的清越语调，还有妖族化形后带着尾音的软糯声线。
\"听了吗？昨夜里西市的老刘头让人骗了。\"卖灵米的摊主正往竹筐里码放饱满的谷粒，每粒米都泛着淡淡的莹白光泽，\"是收了批假的星尘砂，早上开箱一看，全成了普通河沙。\"
隔壁卖符纸的妇人闻言手一抖，朱砂笔在黄符上洇出个墨点。她慌忙用灵力吸走多余的颜料，压低声音道：\"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桩了。前阵子南巷的胡商，还有上个月卖法器的张老道，都栽在假货上。\"
雾霭渐散，晨光如碎金般泼洒在商路中央的信誉碑上。这块高数丈的玄青石不知立了多少年月，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有些早已被风雨磨得模糊，有些却新亮得像是刚刻上去。最奇特的是碑身缠绕的同心花藤，它们沿着刻痕生长，诚实记录着每个名字的信誉——守诺者的藤蔓郁郁葱葱，违约者的则早已枯萎发黑。
\"让一让，让一让！\"人群忽然骚动起来，十几个商贩簇拥着个年轻男子朝信誉碑走来。他身形挺拔如松，玄色短褂外罩着件洗得发白的皮甲，领口露出的锁骨处隐约可见淡红色的纹路，那是魔族骨血卫特有的印记。只是此刻那印记黯淡无光，像是被刻意收敛了锋芒。
\"是夜宸啊。\"有年长的商户认出了他，\"这孩子不是在北关守界碑吗？怎么回来了？\"
\"听上个月退下来的。\"旁边有人接话，\"骨血卫退下来的，都是九死一生。\"
夜宸没理会周围的议论，他怀里捧着个粗陶花盆，里面栽着株不起眼的草。草叶呈三指状，边缘泛着淡淡的银辉，正是能辨真伪的破妄草。这株草比寻常的要粗壮些，叶尖还沾着清晨的露水，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
他在信誉碑前站定，目光扫过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最顶赌\"界域商盟\"早已模糊不清，那是百年前由各族商户共同组建的组织，后来不知为何分崩离析。往下是各族商户的名字，人族的、妖族的、魔族的，甚至还有几个罕见的灵族姓氏，每一行刻痕都缠着或荣或枯的花藤。
\"诸位。\"夜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过去三个月，商路共发生十七起欺诈案，六起劫道事件，损失的灵晶加起来，够买下半条东街。\"
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不少商户脸上露出戚戚然的神色。卖符纸的妇人捏紧了手里的朱砂笔，她儿子上个月去边境送货，至今还没回来。
\"我知道大家的难处。\"夜宸的目光掠过人群，最后落在信誉碑最下方的空白处，那里刻着他的名字\"夜宸\"，旁边缠着株刚抽芽的同心藤——那是他三个月前刚在商路立足时刻下的，\"人族商户怕魔族强买强卖，魔族商户嫌人族斤斤计较，妖族商户又总被以次充好。可真遇到骗子和劫匪，他们可不管你是什么族。\"
\"那你怎么办？\"人群后排有人喊道，\"去求界域官？他们除了收税还会干什么？\"
这话引得一片哄笑，却没人觉得轻松。界域官只管界碑内外的秩序，商路纠纷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真等官差来了，骗子早就带着赃物跑得没影了。
夜宸没笑，他从怀里掏出把巧的刻刀，刀刃泛着暗青色的灵光——那是用魔族的玄铁打磨而成的。\"我提议，咱们自己组建个联盟。\"他举起刻刀，在自己的名字下方轻轻一划，\"商户之间相互担保，互通消息，谁要是敢欺诈劫道，咱们一起抵制他，上报界域官，直到讨回公道为止。\"
刻刀落下的瞬间，信誉碑忽然轻轻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周围的同心藤纷纷摇曳，叶片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联盟？\"卖灵米的摊主喃喃道，\"百年前倒是有过...\"
\"此一时彼一时。\"夜宸手腕翻转，刻刀在石面上流畅地游走，\"过去的联盟太注重各族平衡，反而成了累赘。咱们不管是人是妖是魔，只要在商路做生意，守信誉，就都是联媚人。\"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联盟\"两个字赫然出现在碑上，笔画苍劲有力，仿佛带着股生生不息的气劲。更奇的是，刻痕刚出现，周围的同心藤就像受到了召唤，纷纷朝着新刻的字迹蔓延过来。细的藤蔓相互缠绕，很快就在\"联盟\"二字周围织成个的花环，淡紫色的花苞在晨光中缓缓绽放。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谁都知道同心藤认主认诺，可从没听过它们会主动缠绕一个组织的名字。
夜宸放下刻刀，抬手轻轻抚过那株破妄草。指尖忽然亮起一抹温润的绿光，像是把揉碎的春阳裹在了掌心。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破妄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原本只有三指长的草茎节节拔高，很快就长到半尺多高，叶片边缘的银辉也愈发璀璨。
\"这...\"有懂行的商户倒吸一口凉气，\"这破妄草至少要百年才能长这么大，他...\"
\"骨血卫的灵力，本就能催发生机。\"夜宸收回手，破妄草在他掌心轻轻摇曳，\"只是过去都用在战场上，用来催生兵器的灵智。\"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格外明亮，\"但我发现，它也能滋养这些草木。就像咱们商户，既能用破妄草辨真假，也该用这份灵力护商路。\"
他将花盆放在信誉碑前，破妄草的根须不知何时已从盆底钻出，正沿着碑身的纹路缓缓蔓延。\"从今起，联盟有三条规矩。\"夜宸的声音传遍整个商路，连远处赶早市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第一，凡联盟商户，必须在信誉碑刻名，同心藤枯萎者，自动除名。\"
晨光中的同心藤轻轻摇曳，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第二，商户之间互通有无，遇欺诈者共同举证，遇劫道者合力追讨。联盟会选出十二名巡守，日夜在商路巡逻，费用由所有商户分摊。\"
人群开始骚动，有茹头，有人皱眉。卖符纸的妇人声问：\"那要是巡守中饱私囊怎么办？\"
\"问得好。\"夜宸看向她，\"巡守每月轮换，由商户轮流担任，联盟会长每季度选举一次。我第一个报名当会长，要是做得不好，大家随时可以把我换下来。\"
这话让不少人放下心来。夜宸在商路虽然只待了三个月，但上个月西市失火，是他第一个冲进火场救出被困的妖族幼童；前阵子北关断货，也是他自掏腰包垫付了各族商户的税款。
\"第三...\"夜宸顿了顿，目光扫过商路尽头的界碑，那里隐约可见巡逻兵甲胄的反光，\"联盟不涉军政，不违界规，只护商户周全。\"
话音刚落，信誉碑上的同心藤忽然齐齐绽放，淡紫色的花连成一片，香气随着晨风弥漫开来。有花瓣落在夜宸的破妄草上，草叶轻轻颤动，竟吐出了颗晶莹的露珠。
\"我加入！\"卖灵米的摊主第一个喊道，他从怀里掏出刻刀，在\"联盟\"旁边刻下自己的名字\"李仓\"。刻痕刚出现，就有藤蔓缠绕而上。
\"算我一个！\"卖符纸的妇人也走了上来，她的刻刀有些抖，但笔画却很坚定。
\"还有我们！\"十几个商户簇拥着走上前，刻刀碰撞石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奏响一首古老的歌谣。人族的名字旁边缠着翠绿的藤，魔族的名字旁是深紫色的藤，妖族的则泛着淡淡的金色，它们在\"联盟\"二字周围交织生长，很快就织成了片繁茂的花墙。
夜宸站在碑前，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刚退下骨血卫时的情景。那时他满身伤痕，连握紧兵器的力气都没有，是商路的老掌柜给了他碗热汤，是妖族的姑娘送来了疗赡草药，是人族的书生帮他写了商户申请。
\"会长。\"李仓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捧着把新打磨的刻刀，\"该给联盟刻个徽记了。\"
夜宸接过刻刀，指尖的绿光再次亮起。他没有刻各族的图腾，也没有刻繁复的花纹，只是在\"联盟\"上方刻了株简单的破妄草，草叶间缠绕着三股藤蔓——分别是代表人族的翠绿，魔族的深紫，妖族的金黄。
刻痕完成的瞬间，整座信誉碑忽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同心藤的花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场盛大的花雨。商路尽头的界碑传来三声钟鸣，那是界域官在宣告新的秩序诞生。
远处的山路上，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到这一幕，慌忙转身逃窜。他们本想今对商路动手，此刻却只能夹着尾巴躲进密林。
夜宸看着飘落的花瓣，忽然笑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联盟未来会遇到多少麻烦，谁也不准。但至少此刻，各族商户的笑声混在一起，同心藤的香气里，再也分不清谁是人族，谁是妖族，谁是魔族。
破妄草在晨光中舒展叶片，根须沿着信誉碑的纹路继续蔓延，像是在悄悄编织一个关于信任与守护的长梦。商路的驼铃再次响起，这一次，铃声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千百颗心紧紧相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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