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幕低垂，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压出了皱纹。
城市的边缘，一栋废弃的礼堂里，烛火燃烧得忽明忽暗。衪衡坐在半崩塌的圆形讲台上，身后是一幅早已褪色的“光明信仰”壁画，裂缝从神的眼角延伸至胸膛，如同哭泣。
他的手指随意地在空气中画着符文，黑色的雾气缠绕在他指尖，像是腐朽的语言在低语。
“……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吗？”他喃喃。
在他面前的空间裂开一道缝，里面隐约浮现出邱白的轮廓，那是“秩序意识”的核心栖息地。金白色的光线如牢笼一般将其锁住，那种力量令衪衡厌恶，却又垂涎。
“那家伙……已经靠近得太多了。”他，指的是林恩，“再等下去，等那仪式真正启动，我就彻底没机会了。”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晶体，内部残留着空间权能碎片的一部分，仍然闪着压抑的银蓝色光芒。
“唤醒你……”他将晶体按入自己胸口，额头青筋突起，整个人被一道血色光芒包裹。
空间在他周围不再遵循线性，虚影在他背后出现、撕裂又重组。四周浮现出邱白曾经在梦中经历过的景象——破碎的教堂、失控的音乐、崩塌的画布、被拉扯的色彩。
衪衡开始强行召唤——以“权能链接”为引，以“意识深层”作媒，以“记忆潜影”筑路。
“秩序，听得到我吗？”他压低声音，语调柔和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你是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律，你本该与我并肩而行，不是寄宿在那孩子那具凡胎之上，被那些蠢货驯化……”
“你忘了你是谁了吗？我们曾共同见证世间诞生的那一刻。你忘了吗？”
没有回应。但那片金白色的封印，晃动了一下。
他眼底一亮，低声念诵一句禁咒，开始引导“混乱之心”的力量渗入封印。
“来吧……只要你动摇，就等于我赢了一半。”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是得意，而是……期待。
——期待那具凡胎开始梦魇频发、情绪崩溃，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期待“秩序”开始觉醒，而意识尚未稳定的时候，他便可趁虚而入。
“等那孩子彻底混乱，我再出现，用他的声音，去跟那位‘时间’好好聊聊。”
“等我吞下秩序……这世间的律，将被我重塑。”
讲台下，尘埃浮动，空气变得腥咸。一个从“裂隙”中爬出的仿人型生物静静跪伏在他面前。
衪衡看了它一眼，微笑：“去吧，去接近他……引出他梦境里最深的那个念头。”
“让他……主动敞开意识的大门。”
———————
邱白最近的睡眠总有些不安稳。
他没告诉林恩，但从除夕夜后开始，梦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过去温柔模糊的梦，逐渐被某种冷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取代。
那夜里，窗外是沉沉的云。
他睡得极沉，却忽然在梦中睁开了眼。
——那不是熟悉的卧室。
那是一座极空旷的长廊，两边是无尽延伸的门，每一扇门上，都贴着他过去画过的速写稿，一页一页地在风中翻动，像是时间本身在翻阅着他的过去。
脚下是湿润的石板，头顶却空无一物。没有花板，也没有灯光，但他能看得清——那种光来自四面八方，却没有来源。
他低头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没有跟着他动。
“不对。”他低声呢喃。
就在这时，远处的门缓缓打开。
“咔哒。”
一个穿着他自己时候校服的身影，从门后走出，那张脸是他的脸，但眼睛里……没有光。
“白。”那声音，像是梦里叠了三层，“你终于……又一个人了。”
他后退一步。
但影子却向前走了过去。
——不是他操控的，是“影子”自己在动。
那个身影伸手握住了“影子”的手，两人合为一体。
而那双融合之后的眼睛——黑得像无底洞。
“……我是你。”那人，“但你从不承认我。”
“你是谁？”
“我是那个被压在‘秩序’下面的部分，是你不能承认的、不能允许存在的混乱，是你在夜里躲避的声音，是你——”
“够了！”他捂住耳朵。
但那声音没有停止：
“林恩不可能一直守着你。”
“你本来不属于这里。”
“你不过是秩序的一段‘占用’，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
“你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我们最终会合为一体。”
下一秒，那张脸扑了上来，世界瞬间碎裂。
——他从梦中惊醒。
呼吸紊乱，额头湿透，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腔跳出。
外头，已经微微亮了。
他坐起身，掀开被子，脚刚落地，门就开了。
林恩站在门口，神色微沉：“你做噩梦了。”
邱白愣了一下，然后嘴硬道：“没迎…我只是热……”
“你心跳很快……像被人追杀。”
林恩走进来，蹲下身替他摸了摸额头，又握了下他的手腕脉搏。
“是他开始动手了，对吗？”
邱白怔住。
林恩盯着他看了片刻：“你梦到他了？”
“……他他是我。”
“他的是一半真一半假。”林恩站起来，语气极其冷静，“你确实是秩序意识的承载者，但你也是你自己。你不是他想吞噬的容器。”
“你是‘律’本身的选择，是不可被代替的存在。”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邱白的后颈，那道看不见的“封印”符文微微泛起光。
“他想要让你自我否定，从梦境里动手，是为了动摇你的人格和精神壁垒。”
“但只要你不退，他就不能进。”
邱白看着他，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有些哑：“他……真的那么想杀我？”
林恩眼神一顿。
片刻后，他蹲下身，贴近他额头，声音低沉却坚定：
“他不是想杀你。”
“他是想吞了你，把你变成他的一部分。”
“所以你绝对不能让步。”
“无论他在梦里了什么、用了什么影子来冒充你……你记得——我是林恩，你是邱白，我们不是他。”
“你不是‘容器’，你是——”
他顿了顿，抬起手指轻轻点在他心口。
“……是我唯一承认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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