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点巨大背鳍消失在翻涌的海水深处，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终于迎来了死寂般的平静。
曾经充斥着警报、指令和生命迹象的前线基地，此刻只剩下建筑残骸燃烧的噼啪声、钢筋冷却的扭曲呻吟，以及海风拂过废墟的呜咽。
对于这片曾被人类赋予“前沿哨所”意义的土地而言，它存在的最后价值似乎已随着那两尊庞然巨物的离去而彻底湮灭。
未来，它或许只会被标记在帝王组织的档案里，成为一个冰冷的坐标——“遗迹-xxx”。
不定可以被记录为：怪兽首次亮相登陆地！
不过这也确实是某只宇宙恐龙破茧后，首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类眼前。
……
人们还并未完全从这片区域撤离。
在确认绝对威胁暂时离开后，一些身影——士兵、研究人员、后勤人员——心翼翼地重新出现在废墟的边缘地带。
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被压缩到了足以支撑他们执行任务的临界点之外。
他们配备的观测设备——望远镜、长焦摄像机、简陋的测震仪——是人类在这超自然事件面前所能伸出的唯一探索方式。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更强大的力量——战斗机编队、重型火炮、甚至战术核武器等等的调动需要经过冗长的链条：报告传递、威胁评估、政治决策、部队集结与部署。
这显然不可能跟上怪兽战斗几分钟完成厮杀，骤至骤离的节奏。
因此，许多人只能被迫成为旁观者，在安全距离外，通过浑浊的夜色，目睹着那两座移动的山峦进行着原始的、却毁灭地的搏杀。
距离弱化了巨兽带来的直接压迫感，至少阻止了近距离下那令人失禁的生理恐惧。
但那声音……
低沉的咆哮如同贴着大地滚动的雷霆，凄厉的尖啸则直刺耳膜。
即使隔着百米乃至一公里多不等的距离，音波传来的震荡依然让不少人牙齿打颤，膝盖发软。
物理定律在此刻格外清晰：足以撼动山峦的力量，其声响也足以撼动人体。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三分钟不到，局势已然明朗。
那只如同噩梦具现化的新怪兽，对刚刚蜕变、展现出惊人飞行能力的雄性穆托形成了碾压性的优势。
目睹自家“看了十五年”的“研究对象”……
哪怕它本质上是不折不扣的威胁，此时此刻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怪物单方面蹂躏。
老实，离远了看，两只怪兽的战斗就像是斗兽场的表演。
不过，要是真要在二者之间选择一个胜利者的话，其实大家还是想选择穆停
某只宇宙恐龙显然更强大，可是穆托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呀！
十五年！
复杂的情绪在幸存者中蔓延。
是希望穆托奋起反抗、至少能消耗未知威胁力量的下意识期盼？
是一种“自家孩子被外人欺负了”的荒谬保护欲？
还是一种在绝对力量差面前被迫做出“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选择？
各种念头混杂不清。
然而，人类对于这种超自然巨兽的深层排斥始终存在。
毕竟泰坦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地球霸主”这一人类自我认知的根本性颠覆。
泰坦的战斗固然精彩，可是如果人类不能作壁上观，当完全置身事外的观赏者，那这群泰坦巨兽还是不要为好……
地球作为人类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可是现实的残酷摆在面前。
人类真的只能旁观……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模糊却狂暴的战斗场景，试图从中解析出怪兽的特点，技能，弱点等等……
但这努力在失去照明后，那恶劣的光线和巨兽战争的环境毁坏面前徒劳无功。
只有最后清晰的结局深深烙印在所有目睹者脑中：穆托庞大而短暂蹿升、试图逃离的身影，被一道撕裂夜空的、精炼到恐怖程度的蓝白色闪电精准贯穿、轰然坠落！
尘埃落定后，是胜利者拖拽着那具比摩大楼还要庞大的残骸，旁若无蓉走向大海的震撼场面。
每一帧画面都足以引发人类最原始的情绪风暴：恐惧、惊愕、渺感，以及对力量本质的重新认知。
这就是泰坦巨兽存在的意义，它们本身就是行走的“大事件”，足以改写任何剧本。
无数目光，混杂着后怕、疑惑和最后一线希望，投向了芹泽博士。
这位帝王组织在日本的首席科学家，也是全球少数直面过不止一头泰坦生物的专家，理应能给出一个解释，一个方向，哪怕只是一个推测。
芹泽站在临时架设的强光灯下，脸上是惯有的严肃专注。
不过心里可是早就蚌埠住了。
他心里的波澜丝毫不亚于外界的废墟。
穆托破蛹之后长这样？
他也是第一次见啊！
穆托竟然会飞？
我也很惊讶啊！
陌生怪兽哪来的？
我怎么知道！
怪兽最后的那招是什么？
从未有泰坦展露过类似能力！
这两头怪兽的行为，似乎将会彻底改写对这种生物的生态位评估……
他望着那怪兽离去的海面，思维如齿轮般高速运转，却充满了阻滞。
那只胜利者……它使用的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放电模式。
那裹挟电流的光束……太纯粹了，太高效了。
完美的攻击。
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和浪费……像武器……
突然，一个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
十五年前，骷髅岛，被列为机密代号“深红圣山”的那个巨卵在探测仪中，每都会短暂发出过一阵奇特的、有规律的、如同电磁拟声拟声的嗡鸣：
“嘟……嘟……嘟……芝——顿——！”
芝顿！
芹泽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
十五年过去了，那细微但极具特征的频率竟然与刚才那怪兽在发动绝杀攻击前一刻……
他不敢细想……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
两者的声纹几乎吻合。
可怎么可能？那个巨卵……明明在1999年针对“深红圣山”代号执行的“铁砧行动”中，被一枚战术函彻底摧毁了。
现场数据确认过的……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残留！
难道是同源？
还是……
一种令人心悸的可能性在芹泽心底升起，冰冷，坚硬。
他强迫自己掐断了这条过于惊悚的思考线。
他深吸一口带着灰烬与海水腥味的冰冷空气，没有回应那些探寻的目光。
现在就算知道这些信息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算确定了这就是那个巨卵……人类又有什么办法呢？
至少知道函是无效的？
呵呵，真是个冷笑话……
目前帝王组织在日本的前哨站，还是由他负责，因此周围的一切还要他来安排善后……
即使他脑里如同乱麻，但是也必须主持大局。
芹泽的声音冷静得有些刻意：
“立刻组织人员，进入废墟。搜索幸存者，抢救关键数据设备，重点监测反应堆区域泄露指数！必须明确二次灾难发生的风险等级。”
眼下，处理看得见的、必须由人类自己承担的后果才是唯一能做的事。
关于泰坦的答案，似乎……遥不可及。
这一夜，在废墟中的搜寻、在数据恢复上的努力以及对污染源的紧张监测中艰难熬过。
人类在巨大的损失和巨大的疑问中，默默地舔舐伤口，积累着面对下一个“巨大生物”所需的勇气……
……如果还存在的话。
……
当黎明的惨淡光线刺破硝烟未散的空时，一支强大的力量已经部署完毕。
大量涂着美军标识的军用车辆封锁了区域，“黑鹰”和“支奴干”直升机在头顶盘旋，发出轰鸣。
一架来自横须贺的海军陆战队“鱼鹰”倾转旋翼机降落在相对平整的断面上，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几乎将人吹倒。
芹泽博士、他的主要助手们，以及惊魂初定、经历了生死一夜的布罗迪父子，被荷枪实弹的海军陆战队员护送登机。
他们的目的地，是距离日本海岸不远，航行于太平洋波涛之上的巨大钢铁堡垒——USS 萨拉托加号核动力航空母舰（原剧的，现实没有）。
这一次，事态的严重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泰坦显现事件。
一位身着考究海军上将制服，肩章四星闪耀、眼神锐利如鹰的老人亲自在飞行甲板下方简报室的门口等候——威廉·史坦顿上将（Admiral illiam Stanton），这个舰队最高指挥官之一。
他手中掌握的力量包括这艘十万吨级的巨兽航母、数艘“提康德罗加”级导弹巡洋舰、“阿利·伯克”级驱逐舰组成的打击群，以及搭载其上的上百架各型战机——这无疑是当前能在东亚海域快速集结的最强大水面军事力量。
史坦顿上将的目光扫过被带上舰的专家和平民，没有寒暄，直接点明冰冷的现实：“先生们，很遗憾在这样的情况下迎接你们。
昨晚出现在日本本土，现在又消失在海里的那两个东西，对整个太平洋地区的安全构成了前所未有的、不可接受的威胁。”
“我们需要你们所掌握的一切信息，一切知识。把它们找出来，定位它们，评估它们。”
然而，冰冷的命令之下，是一个更加冰冷的困境。
无论是那名为哥斯拉的古老泰坦，还是携带着穆托残躯、代号不明但已被列为最高级威胁的新怪兽，它们都已遁入这覆盖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的、深邃未知的蓝色世界。
在大海中追踪两个刻意潜藏的、体型巨大却如鬼魅般难以捉摸的目标？
这无异于在最大的干草堆里寻找两根可能已经消失不见的针。
历史的经验冷酷地提醒着人类：海平面之下，才是泰坦们真正的主场。
大海无声，掩盖了无数秘密和正在酝酿的风暴。
人类的战争机器已然轰鸣，但对手，却并非棋盘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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