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的月光总爱沿着溪流漫进竹林，兔子西西的长耳朵在月光里泛着粉白，她蹲在青石上，心翼翼擦拭着怀里的铜镜。镜面边缘雕着缠枝莲，是奶奶留下的遗物，据能映出人心底最珍视的东西。
“西西，真要去黑风岭吗？”熊聪聪的声音从竹影里钻出来，他爪子里攥着刚烤好的红薯，“大家都石矶娘娘住在万年寒潭边，脾气怪得很。”
西西把铜镜裹进棉布：“可是灰灰，黑风岭的药草能治球球的咳喘。石矶娘娘守着那里，我想求她允许我们采药。”她晃了晃耳朵，镜面上的莲花在月光下轻轻晃动，“奶奶，真诚总能打动人心的。”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蕨类植物上时，西西已经踩着碎石路往黑风岭走。越往深处，空气越冷，最后竟飘起细碎的冰粒。黑风岭的树木都是深紫色的，枝桠间缠着银色的冰棱，远处传来水流撞击岩石的轰鸣。
寒潭边的石窟前，立着个穿素白长裙的女子。她的头发像墨一样铺在石壁上，肤色白得近乎透明，手里正用冰棱雕刻着什么。西西刚要开口，就见女子转身，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泛着冷光的白。
“又是来求药的？”石矶娘娘的声音像冰珠落进玉盘，“上个月的狐狸偷走了我的冰魄莲，上上个月的狼崽打碎了我的寒潭石——你们这些家伙，总想着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西西慌忙把铜镜捧出来：“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叫西西，想求您允许我们采些治咳喘的药草。这个……是我带来的礼物。”
石矶娘娘的目光落在铜镜上，突然冷笑一声：“镜子？我洞里的冰镜能映出千里之外的景象，你这凡铜有什么用？”她抬手一挥，石窟深处传来清脆的碰撞声，像是无数面镜子在摇晃。
西西的耳朵耷拉下来，却还是把铜镜往前递凛：“这镜子不一样的。奶奶，它照不出荣华富贵，只能照见心里最暖的东西。”
石矶娘娘迟疑着接过铜镜。镜面被她的指尖触到的瞬间，突然泛起柔光。原本空无一物的镜中，竟映出一片热闹的桃林——穿红袄的女孩正踮着脚摘桃花，身后站着个梳双髻的女子，正笑着给她拂去发间的花瓣。
石矶娘娘的身体猛地一颤，无瞳的眼底泛起涟漪。她握着铜镜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素白的裙摆下，冰棱雕刻的像滚落在地——那是个和镜中女孩一模一样的冰雕。
“这……”石矶娘娘的声音发哑，“你这镜子……”
“是奶奶留给我的。”西西轻声，“她走后，我总在镜中看见她坐在槐树下给我编草环。”她抬头望向石矶娘娘，“您刚才在雕的，是不是很重要的人？”
石矶娘娘低头看着地上的冰雕，良久才开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个丫头总爱来寒潭边玩，要把桃花种满黑风岭。后来……她没再来过。”她抬手抚摸铜镜，镜中的桃林里，女孩正把桃花往女子发间插，笑得露出两颗虎牙。
“原来您心里，也有这么暖的景象。”西西的长耳朵轻轻晃动，“球球是我的好朋友，他一到冬就咳得睡不着。我们只采一点点药草，不会打扰您的。”
石矶娘娘把铜镜还给西西，镜面的柔光渐渐褪去。她转身走向寒潭，素白的衣袖拂过潭水，岸边顿时冒出一片青绿色的药草，叶片上还凝着露珠。“采吧。”她的声音柔和了些，“这镜子……你要好好收着。”
西西采完药草，突然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这个送给您。”那是用桃花干压成的书签，上面用草汁画着的桃花。“灰灰，把想念的东西画下来，就像它们一直陪着自己。”
石矶娘娘接过书签，指尖触到干燥的花瓣时，微微蜷缩了一下。等西西的身影消失在紫色的树林里，她回到石窟，将书签插进一本泛黄的书里。书的扉页上，有个模糊的指印，像是很久以前被泪水打湿过。
傍晚的青峰山飘着药香，球球喝着熬好的药汁，咂咂嘴有甜味。西西坐在火堆旁，看着奶奶的铜镜映出跳动的火苗，突然发现镜角的缠枝莲像是比往常更鲜亮了些。
而黑风岭的寒潭边，石矶娘娘第一次没有用冰棱雕刻。她望着潭水中晃动的月影，手里捏着那张桃花书签，无瞳的眼底，竟映出一点淡淡的粉。或许就像西西的，再冷的地方，也会有被暖意悄悄焐化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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