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顺着橡树的枝桠流淌下来。熊聪聪踮着脚尖扒住蜂巢，毛茸茸的爪子刚碰到一片金黄，就被蜂群的嗡嗡声吓得连滚带爬。他抱着脑袋钻进蕨类丛时，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响动——不是松鼠的啃咬声，也不是野兔的蹦跳声，倒像是某种东西在枯叶堆里挣扎。
“谁在那儿？”聪聪鼓起圆脸蛋喊了一声，圆溜溜的黑眼珠警惕地转着。他的蜂蜜罐还挂在脖子上，罐口沾着的蜜渍引来两只蝴蝶。
枯枝断裂的脆响里，传来少年的闷哼。聪聪拨开锯齿状的叶片，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衫的男孩蜷缩在树根下，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脚渗出的暗红在青苔上洇开一片。男孩的草帽滚落在旁，露出汗湿的卷发，正是从镇上跑来森林探险的皮皮鲁。
“你怎么啦？”聪聪把蜂蜜罐往身后藏了藏，短腿心翼翼地挪过去。他记得妈妈过，人类孩有时候会像迷路的鹿一样冒失。
皮皮鲁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的汗珠滴在胸前的徽章上——那是枚锈迹斑斑的铜章，刻着艘扬帆的船。“我想抄近路去瀑布，被树根绊倒了。”他试着动了动腿，立刻疼得倒抽冷气，“能帮我找些结实的树枝吗？”
聪聪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一拍爪子：“我知道哪里有最直的榛树枝！”他像颗毛球似的蹿进灌木丛，尾巴上还沾着片枫叶。皮皮鲁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聪聪气呼呼的抱怨：“讨厌的獾子，别抢我的树枝！”
等聪聪抱着三根榛树枝回来时，耳朵尖还挂着道牙印。他把树枝摆在皮皮鲁面前，又从蜂蜜罐里舀出一大勺蜜：“妈妈这个能止疼。”金黄色的蜂蜜在晨光里泛着光泽，甜香瞬间驱散了周围潮湿的霉味。
皮皮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曾在故事书里读到过会话的动物，却从没料到会被一只熊用蜂蜜治疗伤口。黏稠的蜜汁涂在擦伤处凉丝丝的，疼痛真的减轻了许多。他撕下衬衫下摆当绷带，用榛树枝固定住扭赡脚踝，聪聪就在一旁举着蜂蜜罐当“照明”，罐口的蝴蝶成了最尽职的观众。
“谢谢你呀，熊。”皮皮鲁靠在树干上喘气，“我叫皮皮鲁，你呢？”
“聪聪！”家伙挺了挺胸膛，骄傲地晃晃蜂蜜罐，“这片森林里最好吃的蜂巢都认识我！”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不过我偷偷告诉你，蜂巢里的蜂后其实很温柔，只要你不碰她的宝宝。”
皮皮鲁被逗笑了，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他从口袋里掏出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剥开时脆响让聪聪的鼻子立刻抽动起来。“这个换你的蜂蜜怎么样？”深棕色的巧克力在阳光下泛着油光，甜香和蜜香缠绕着飘向远方。
他们坐在树根上分享着彼茨宝藏。聪聪舔着爪子上的巧克力，尾巴快乐地拍打地面，把皮皮鲁的草帽当成了鼓。皮皮鲁则口抿着蜂蜜，听聪聪讲森林里的秘密：哪棵老松树的树洞里住着会算命的猫头鹰，哪片蒲公英丛下藏着刺猬的粮仓。
“其实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皮皮鲁忽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章，“爸爸我太，不让我参加帆船比赛。”风穿过树叶，沙沙声像是谁在叹气。
聪聪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跳起来：“跟我来！”他叼起皮皮鲁的草帽，一颠一颠地往森林深处跑。皮皮鲁拄着榛树枝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脚踝的疼痛似乎被某种期待冲淡了。
穿过挂满苔藓的岩壁，眼前豁然开朗——一汪碧绿的湖水躺在山谷里，水面上泊着艘用空心树干做的船，船舷上插着根芦苇做的桅杆，帆是用蝉翼般透明的蛛网织成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彩虹般的光泽。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聪聪的声音里满是骄傲，“每个月圆之夜，我都会驾着它去湖中心看星星。”
皮皮鲁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心翼翼地坐进船，聪聪推了一把船尾，船就像片叶子似的漂向湖心。阳光透过蛛网帆，在皮皮鲁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伸出手，仿佛能摸到上的云彩。
“等你的脚好了，我们再来。”聪聪趴在岸边喊，爪子里还攥着半块巧克力，“我教你怎么用松鼠尾巴当船舵！”
皮皮鲁笑着点头，把胸前的铜章摘下来抛给聪聪：“这个给你当信物。”铜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聪聪毛茸茸的爪子里，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温暖的光芒。
夕阳西下时，皮皮鲁靠在聪聪的背上，由他驮着走出森林。晚霞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毛茸茸的，一个瘦高的，在铺满落叶的路上慢慢移动。蜂蜜罐的甜香和青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成了这个夏最难忘的味道。
“我还会再来的。”皮皮鲁在森林边缘，脚踝上缠着的衬衫已经被蜂蜜浸透，散发出甜甜的味道。
聪聪用力点头，爪子里紧紧攥着那枚铜章：“我会在老橡树下等你，带着最新鲜的蜂蜜。”
风吹过树梢，像是在为他们的约定作证。皮皮鲁一瘸一拐地向镇上走去，回头时看见那团棕色的毛茸茸的身影还站在原地，像个的、守信用的卫兵。他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聪聪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皮皮鲁的身影，才蹦蹦跳跳地跑回森林深处。他要去告诉猫头鹰，他认识了一个人类朋友；要去告诉刺猬，他学会了分享巧克力；还要去告诉湖里的鱼，明年夏，会有个勇敢的少年驾着蛛网帆来和他们打招呼。
老橡树下的蜂巢还在，只是今，聪聪觉得，比蜂蜜更甜的，是一个藏在森林深处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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