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听赵卿诺不提那爆竹作坊的事，反而把关系往别的事情上引，不由感慨她的聪慧知世故，面上笑意越发真诚。
“这处这般热闹，瞧着是起了新居在暖房？”
陈嬷嬷探头望了眼热闹的院，此时院子里已经临时搭上了石灶，烟火混着香味飘散开来。
“是，我在此居住，今日暖房，杂事忙乱，里面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便不请您过去坐了。”
赵卿诺见陈嬷嬷仍不离去，直白的挑明，“嬷嬷放心，阿诺原就是个跑江湖的，便是现在也不过是在桃花村过个平常日子，不会仗着那点‘同窗之谊’行事的。”
陈嬷嬷面上一热，对上少女的笑容觉得羞愧，旋即福了福，告辞回了马车。
赵卿诺望着她登上马车，转身往院走。
原本还想给孙蔓灵提个醒，只看孙家的态度，还是算了，太过热心反而会让人家觉得自己挟恩图报，有所图谋。
……
马车上，孙夫人听了陈嬷嬷的话，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摸了摸孙蔓灵的头发。
“不是我心，你爹是武将，年后我们就要离京了，你的亲事，离京前总要定下来的，若是露了一星半点的风声，哪里还能寻到好人家。
娘想给你寻个文官清流人家，也免得你像娘和你嫂子们一样，有事无事都要提心吊胆，不是怕外头就是忧心内里……
若你是个男儿，莫敲锣打鼓送着金银珠宝的来报这恩情，便是捧着她当咱家的上宾恩人娘都是愿意的。可你是个女儿家，娘不得不顾虑的多一些。”
孙蔓灵噘着嘴垂头不语，只放在腿上的两手渐渐抓紧。
孙夫人见她仍是不开心，不禁又叹了一声，对陈嬷嬷道：“等下将车上的那份厚礼送过去，毕竟曾是蔓蔓的同窗……听她还办了个织锦作坊，以后给那些人家的布匹便从她这买吧。”
孙家养着不少阵亡兵士的遗孀遗孤，所以平日家中银钱并不宽裕。
那边赵卿诺回了院，原本想帮忙的，结果被众人撵到一旁，让她上一边玩耍去，有她们这些人在，哪里用得上她。
花招喜也总是嫌弃她四处乱转，大方的揪了巴掌大的面团塞到她手里，哄孩子一般：“姑娘捏着团团去看王大人画画吧，事多人多的，您就别在这碍事了。”
赵卿诺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面团，跟着又看向吴斩秋和吴忧手里的面团，把面团还回去，哭笑不得的摸着鼻子退了出去。
瞅了眼蹲在地上，拿着个册子和一支细笔神神叨叨的王靖风，咧咧嘴往别处去。
她寻了一棵树，仰头望着树顶，嘴角一勾，动作灵活的攀了上去。
站在一根结实的树枝上，举目远眺，田地里是劳作的人，烟火袅袅的院里也尽是忙碌欢笑的妇人，祠堂那边也是，孩童的声音夹杂着妇饶话声。
赵卿诺又看到卢采薇一脸喜意的从里面出来，往院走时，恰好揪住不知道去哪疯跑的花五郎，拎着耳朵训斥个不停，骂道一半，就见花五郎从背后拿出一束野花。
赵卿诺看得正好笑时，忽然想起姜一平和花招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希望姜一平没事吧。
正发呆时，突然一个黑影自下而上砸了过来，她起脚挡了一下，是一个皮制的马球。
身体前探，伸手接住落下的马球，向下望去，就见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被几个少年簇拥着。
瓜子脸的少女，仍是那双似乎含着轻愁的柳叶弯眉，一双眸子泛着水光，期期艾艾地的道：“赵卿诺，能不能把球还给我。”
着，李素玉的脸上挂上了一串串泪珠，她哭肩膀耸动，立马引得几个少年心疼，有的哄人，有的让赵卿诺还球。
李固锦轻斥了一声，几个少年忙住了嘴，面上却带着不服气。
这一幕落在眼中，倒让赵卿诺想起二人马上初见时的样子，心道：这姑娘还真喜欢这个调调。
无奈一笑，脚直接离开树枝，往前一踏，直直地落了下去……
“啊——”李素玉一声惊呼，正要呼救，就看到赵卿诺已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伸着胳膊，把马球举到自己跟前：“还你。”
李素玉见人丁点事都没有，下意识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就会吓人……我出来打马球，也是凑巧，你竟住在这里。”话的声音仍是那般娇娇弱弱，语气里却是欢喜。
李素玉嘴上的凑巧，其实早派了家里下人打听清楚，特意挑了这暖房宴的日子出来玩，打的便是“偶遇”的主意。
一旁的李固锦一双眼睛睁的极大，目光落在赵卿诺的身上，只见那穿着茜色罗裙的少女未施粉黛，笑容清淡如云，一双杏眸却灿若朝阳。
“噗通噗通”，心跳一点点加速，他猛地后退一步，偷偷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李素玉狐疑地瞥了眼自家兄长，对赵卿诺道：“难得碰到，我们会话。”她转头看向那些少年，“哥哥们都在这，我们姑娘家些体己话。”
二人走的远些，李素玉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声音：“那是我胞兄，其他的是家里的表兄和族兄，我想出来，家里人寻了个理由叫他们护送……那事只有我爹娘和哥哥知道。”
赵卿诺点点头：“我与你件事……”她将那日爆竹作坊听到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尽数了出来，最后又嘱咐了一句，“你心里有些数，不要独自出门。”
李素玉蹙着眉头琢磨半晌，道：“那日我的马车坏了，这才凑了孙姑娘的马车，如此来，孙姑娘应是被我连累了……我爹娘倒是在给我相看人家，只是……”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忽的舒展开，轻轻一笑，“多谢，谢礼不好直接送，到时候我用别的方式，今日……”
正着，吴斩秋脆脆的童音传来，她一面跑一面喊：“姑娘，有人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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