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八月十二,辽中京大定府的皇宫偏殿内,铜炉里燃着的龙涎香明明灭灭,却驱不散殿中凝滞的空气。
耶律洪基半靠在铺着白狐裘的坐榻上,脸色比身下的狐裘还要苍白几分,左臂上包扎伤口的麻布隐隐透出暗红血迹。
那是滦河政变时被完颜娄室一箭射穿留下的旧伤,近来因怒火攻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陛下,西夏使者已在殿外候着了。”内侍省押班耶律挞不也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位正处于暴怒边缘的辽帝。
耶律洪基猛地一拍扶手,鎏金酒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琥珀色的马奶酒溅了满地。
“让他滚进来!告诉那梁氏妇人,若再敢推诿,朕便先挥师灭了西夏,再回头收拾耶律不贴那逆子!”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西夏使者嵬名令公身着紫袍,腰束玉带,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没听见殿内的怒喝。
他进门后先对着耶律洪基行了个不卑不亢的拱手礼,目光扫过地上的酒樽碎片,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嘴上却恭敬道:“西夏国主及梁太后听闻大辽陛下龙体有恙,特命臣携薄礼前来探望,顺带商议共击大周之事。”
着,他示意随从将身后的木箱打开——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五十张虎皮、两百匹党项锦,还有十颗鸽卵大的夜明珠,珠光宝气瞬间照亮了半个偏殿。
耶律洪基的脸色稍缓,却仍冷着脸道:“嵬名令公倒是会场面话。
朕问你,梁太后既愿共击大周,为何朕释放了西夏的三千俘虏,你们的兵马却迟迟不见动静?难不成是拿了朕的好处,还要坐山观虎斗?”
嵬名令公不急不缓地端起内侍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才道:“陛下息怒。并非我西夏不愿出兵,实在是眼下局势微妙。
徐子建那厮在幽州囤积了近二十万大军,还握着能轰塌城墙的‘镇远炮’,我西夏若贸然出兵,万一被他断了后路,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梁太后了,只要大辽先出兵牵制住周军主力,西夏便即刻派五万铁骑突袭陕西路,夺下周军的粮草大营。到时候周军首尾不能相顾,幽州唾手可得,燕云十六州也能重回大辽版图。”
这番话听得耶律洪基心头一动,却仍有些疑虑:“若朕出兵了,你们却按兵不动怎么办?”
“陛下放心。”嵬名令公从袖中取出一份盟约,双手递上,“这是梁太后亲笔签署的盟约,若西夏违约,愿献上河西三州作为补偿。”
耶律洪基接过盟约,目光扫过上面鲜红的印玺,手指在纸面上来回摩挲。
他知道西夏向来反复无常,但眼下耶律不贴在辽东称帝,建立东辽,若不先稳住西夏,自己腹背受敌,迟早要被这两个敌人撕成碎片。
思忖片刻,他终于咬牙道:“好!朕信你们一次。三日后,朕便派耶律仁先率十万大军南下,攻打居庸关。你回去告诉梁太后,若她敢失信,朕定不饶她!”
嵬名令公脸上笑容更盛,又了几句恭维话,才带着随从告辞离去。
待殿内只剩耶律洪基一人,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伤口阵阵抽痛,内侍连忙递上参汤。
耶律洪基喝了一口,眼神却变得阴鸷:“传旨给耶律乙辛,让他派人盯着西夏使者,看看他们离开中京后,到底要去哪里。”
他心里清楚,西夏的承诺就像镜花水月,若真指望他们出兵,恐怕等到自己被徐子建和耶律不贴夹击时,梁氏妇人还在西夏的宫殿里喝着奶茶看热闹。
与此同时,幽州城内的燕国公府正厅,气氛却比辽中京的偏殿热闹得多。
关于和东辽国的联盟,嘉佑帝原则上是同意的,不过要求是不能够签订公开的盟约。
徐子建斜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从辽国俘虏身上缴获的玉扳指,对面坐着的东辽使者萧挞凛,正一脸局促地搓着手。
“萧使者,咱们打开窗亮话。”
徐子建放下扳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陛下想要我大周的粮食,没问题。但一万石粮食换一百匹战马,这价码是不是太欺负人了?我大周的粮食是地里长出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的战马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萧挞凛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徐公爷,不是我们陛下故意压价,实在是辽东苦寒,今年又遭了蝗灾,战马本就不多。若不是耶律洪基那暴君要东征,我们也不至于急着用战马换粮食啊。”
“蝗灾?”徐子建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我怎么听,你们耶律陛下刚在辽阳登基,就赏了完颜部一千匹战马?难不成到了我这里,就拿蝗灾当借口了?”
萧挞凛被噎得不出话,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知道,眼前这位燕国公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从易州到幽州,再到檀州、蓟州,徐子建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拿下了山前七州,手段老辣,心思缜密,自己这点伎俩,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一旁的曹盖忍不住插话:“公明,依我看,不如就按他们的价码来。反正咱们在河北囤了不少粮食,今年又是丰收年,多给他们点粮食也无妨。
倒是东辽的战马,咱们的骑兵正缺着呢,有了这些战马,以后对付耶律洪基,也多了几分底气。”
徐子建瞥了曹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倒是会替他们话。不过你得也有道理,眼下耶律洪基和耶律不贴狗咬狗,咱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这价码,必须改改。”
他转向萧挞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万石粮食换一百五十匹战马,而且必须是三岁口以下的好马。另外,你们还得给我大周提供耶律洪基的军情,包括他的兵力部署、粮草运输路线。
若是同意,咱们现在就签协议;若是不同意,那你们就回辽阳,等着耶律洪基的大军攻城吧。”
萧挞凛心里咯噔一下!
一万石粮食换一百五十匹战马,这已经比耶律不贴预期的价码高了不少,再加上提供军情,虽然有些冒险,但眼下东辽确实需要大周的粮食支持。
他犹豫片刻,终于咬牙道:“好!我答应您的条件。不过我得先写信回辽阳,让陛下确认一下。”
“可以。”徐子建点头,吩咐侍从给萧挞凛准备笔墨。
待萧挞凛写好信,交给信使送走后,徐子建突然笑道:“萧使者,你们陛下心里是不是恨死我了?嘴上跟我做交易,心里却想着以后夺回幽州,把我大周的军队赶出燕云?”
萧挞凛身子一僵,连忙摆手:“徐公爷笑了,我们陛下对您可是感激不尽,怎么会恨您呢?”
“感激?”徐子建嗤笑一声,“你不用替他掩饰。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得很。不过没关系,眼下咱们是盟友,以后是不是,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热闹的幽州街道。
汉人商贩在街边叫卖,契丹百姓牵着牛羊去集市,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这幅景象,比任何盟约都让他安心。
“告诉你们陛下,粮食我会让人尽快送到辽东。但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和耶律洪基私下勾结,或者敢在边境搞动作,那咱们的交易,可就不算数了。”
徐子建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萧挞凛连忙点头称是,心里却暗自腹诽:这位燕国公,真是比耶律不贴还要难缠。
待萧挞凛离开后,曹盖走到徐子建身边,疑惑道:“公爷,咱们真要帮耶律不贴?万一他以后壮大了,反过来对付咱们怎么办?”
徐子建转过身,拍了拍曹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咱们不是帮他,是帮咱们自己。只要耶律洪基和耶律不贴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就没精力来攻打幽州。等咱们在燕云站稳脚跟,练出更多的神机营,别一个耶律不贴,就是十个耶律洪基,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他顿了顿,对周森吩咐道:“对了,派人去盯着西夏使者。耶律洪基肯定会拉拢西夏,咱们得弄清楚,梁太后到底打什么主意。若是西夏敢出兵,咱们就先断了他们的粮道,让他们知道,我大周的地盘,不是那么好抢的。”
周森连忙领命而去。
徐子建重新走回窗边,望着远处的燕山山脉,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燕云十六州,前辈们几百年都没能收复的失地,如今终于被自己握在手里。
他绝不会让耶律洪基、耶律不贴,还有西夏的梁氏妇人,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
夜色渐深,幽州城的灯火渐渐亮起,如同繁星落在人间。
徐子建知道,这场围绕燕云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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