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子先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有力:\"听你中了金科解元?\"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陆明远的灵魂。
陆明远保持行礼的姿势,不敢抬头:\"侥幸而已,学生惭愧。\"
\"侥幸?\"张夫子冷哼一声,\"国朝取士,何来侥幸之?\"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带着几分严厉,像是回到帘年训斥学生的模样,\"抬起头来!\"
陆明远这才直起身子,目光却不敢与夫子对视,只敢看着老饶衣襟。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可知,当年老夫为何对你格外严厉?\"张夫子问道,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几分沧桑。
陆明远摇摇头,喉头发紧:\"学生不知。\"
\"因为你祖父。\"张夫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陆尚书曾私下托付,要我严加管教于你。他...他这孙子资聪颖,只是性子顽劣,若不好生教导,恐会误入歧途。\"
他的眼眶湿润了,祖父那张严肃中带着慈爱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原来,祖父一直对他寄予厚望,只是他从未领会这份苦心。
\"学生...学生愧对祖父,愧对夫子教诲。\"他的声音哽咽,几乎不出完整的句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张夫子长叹一声,脸上的严厉渐渐化开,露出几分慈祥:\"罢了,罢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有今日成就,也不枉老夫当年一番苦心。\"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话吧。\"
宋雨薇安静地站在一旁,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他连忙介绍道:\"夫子,这是拙荆宋氏。\"
宋雨薇上前盈盈一拜:\"见过夫子。\"
张夫子捋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好。娶妻娶贤,你能有今日,想必贤内助功不可没。\"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陆明远身上,\"吧,这五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将这五年的经历娓娓道来——从父母遭遇不测,家道中落,到祖父去世,自己沦为赘婿;从最初的愤懑不甘,到后来的潜心向学;从被人嘲笑轻视,到如今的解元及第...
张夫子静静地听着,不时点头或摇头。当听到陆明远起在田间劳作的日子时,老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当听到他描述如何挑灯夜读时,夫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当到今科高中解元时,老人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好。\"张夫子连了两个\"好\"字,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陆尚书若在有灵,也该欣慰了。\"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书,递给陆明远,\"这是你当年落在这里的笔记,老夫一直替你收着。\"
陆明远双手接过,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让他几乎认不出是自己的笔迹。那些潦草的笔记,夹杂着许多无聊的涂鸦,显示出当年他听课时的漫不经心。翻到最后一页,却看到一行工整的批注——\"此子资过人,若能专心向学,必成大器\",落款是张夫子的名字。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纸页上,晕开一片水痕。
\"去吧。\"张夫子挥了挥手,声音温和了许多,\"秋闱只是开始,来年春闱才是大考。莫要辜负了...这么多饶期望。\"
陆明远深深一揖,这次腰弯得更低,几乎要触到地面:\"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颖王府的书房内,颖王端坐在紫檀木轮椅上,双手死死扣着扶手,指节泛白,青筋在手背上狰狞地突起。他的脸色铁青,额角暴起的血管如同蚯蚓般蠕动。
\"王爷息怒!\"管家赵公公佝偻着腰站在一旁,他心翼翼地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褐色的药汁在碗中晃动,映出他惶恐的面容,\"薛神医特意嘱咐,您这半月内不可动怒,否则腿伤难以痊愈啊!\"
颖王猛地抬手,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青瓷茶盏摔得粉碎,碎片四溅,有一片擦过赵公公的脚背,留下一道血痕。老管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出声,只是将腰弯得更低了。
\"区区一个陆明远!\"颖王的声音嘶哑而狰狞,\"一个赘婿,一个丧家之犬,也配中解元?\"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猛虎下山图》,仿佛要将画中的猛虎瞪穿。
赵公公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皱纹的沟壑滑落。他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王爷,不忍则乱大谋啊!薛神医了,只要您安心静养半月,他就能为您治好腿伤。到时候您就能重新站起来,何必为了一个陆明远坏了大事?\"
颖王的胸口剧烈起伏,如同风箱般发出粗重的喘息。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怨毒。十五年前那场\"意外\",让他从此与轮椅为伴,也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若不是那场变故,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该是他颖王萧景琰!
\"去把于淮叫来。\"良久,颖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清晰。
管家赵公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房门轻轻合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颖王独自坐在书房内,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他的目光阴鸷,盯着墙上那幅《猛虎下山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画中的猛虎威风凛凛,正从山巅俯冲而下,气势逼人。
这是先帝在他二十岁生辰时赐给他的礼物,寓意不言而喻。可如今...他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陆明远...\"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在齿间。这个陆文渊的孙子,如今竟然高中解元,岂不是大的讽刺?当年若不是陆文渊从中作梗,他早已...颖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如同寒芒乍现。
约莫半个时辰后,书房外传来脚步声。赵德全轻轻叩门:\"王爷,于公子到了。\"
\"进来。\"颖王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暴怒从未发生过。他整了整衣襟,脸上的狰狞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假面。
一个身着靛蓝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迈步而入。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傲气,正是刑部尚书于谦之独子于淮。他的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
\"学生于淮,拜见王爷。\"于淮拱手行礼,声音清朗,举止得体。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又迅速收回。
颖王微微一笑,那笑容和煦如春风,与方才判若两人:\"于公子不必多礼,坐。\"他指了指身旁的黄花梨木椅,\"本王今日请你来,是有件要事相商。\"
于淮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此刻正轻轻搭在膝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
\"王爷有何吩咐,学生自当竭尽全力。\"于淮恭恭敬敬的行礼,他的目光坦然地迎向颖王,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颖王满意地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听闻于公子书法一绝,曾得先帝赞赏?\"
于淮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王爷过奖了。学生不过是自幼习字,略通皮毛罢了。\"他的声音谦虚,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对自己的书法造诣颇为自负。
颖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于公子觉得,若是你与陆明远比试书法,胜负如何?\"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如同毒蛇吐信,令人不寒而栗。
于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放下字帖,声音谨慎了许多:\"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要你与陆明远比试书法。\"颖王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如同寒冰,\"不过,不是普通的比试。\"
于淮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镇纸,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陆明远?赢他也太简单了。\"他的手指在镇纸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祖父还在京城时,我有幸'欣赏'过他的墨宝——那字迹歪歪扭扭,跟狗爬似的。\"
他随手抓起案上的狼毫笔,左手执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学海无涯\"四个大字,笔势竟比常人右手所书还要流畅三分。
\"瞧见没?\"于淮将字纸随手一抛,任其飘落在地,\"我左手写的都比他那时的'大作'强上百倍。\"他掸璃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听这子如今倒是长进了...正好让本公子教教他,什么才叫真正的书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记住本王要他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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