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入口的风卷着松针的苦香灌进来,苏棠后颈的碎发被吹得乱翘。
林昭的火折子“噗”地窜起橙黄火苗,照亮了三两步外的石壁——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不是普通纹路,是人名,每个名字旁都缀着极的火纹,像被人用刀一笔笔剜进去的。
“阿姐,你看这个。”新觉醒者的银白火种突然亮得刺眼,她踮脚凑近左侧石壁,指尖几乎要贴上刻痕,“这是我阿娘的名字……可她从前,自己是第三十八代灶神之女。”
苏棠顺着她指尖望去,“林氏月娘”四个字的下方,用更细的刀刻着一行字:“丁未年春,献火种于祭台,卒时年二十有三。”她喉间发紧——林昭曾过,自己阿娘是在给皇帝做寿宴时突发恶疾去世的,怎么会是“献火种”?
林昭的剑尖“当”地磕在石壁上,震得火星子四溅:“这是我阿公的名字。”她声音比密道里的潮气还冷,“他对外死在御膳房油锅炸伤,可这里写……”她顿了顿,火把在掌心晃了晃,“写他是因为不肯交出火令,被当时的大祭司活剜了双眼。”
新觉醒者的手指突然发抖,银白火种在颈间烫得发红:“这里……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她指着石壁最下方一道新刻的痕迹,“苏……苏棠?不,是我从前的乳名,阿桃。”
苏棠心口的金红火种跟着发烫,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她伸手按住石壁,指尖触到刻痕的棱角,忽然想起御膳房老档房里那本《灶神典》——里面写历代灶神之女都是神选,寿至百岁,受万民供奉。
可眼前这些名字旁,“卒”“献”“剜”这些字像钉子般扎进眼里,最短的寿命才十五岁。
“历史被篡改了。”林昭的剑穗在阴风中晃,她突然反手用剑背拍了拍石壁,“我们学的、听的,全是他们想让我们信的。”她喉结动了动,声音里滚着怒气,“我阿娘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他们榨干了火种,像烧尽的柴禾似的扔了。”
新觉醒者的银白火种“啪”地爆出个火星,她猛地转身,发尾扫过苏棠手背:“阿姐你看这里!”她指着石壁中段一处被烟熏过的铭文,“‘逆火起于人间,乃百工心火所聚,非神授。’”她声音发颤,“原来火种不是神赐的……是我们的祖先,用打铁的火、煮饭的火、烧陶的火,一点点攒起来的。”
苏棠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想起第一次觉醒本味感知时,眼前闪过的幻象——无数个模糊的身影,在灶台前、熔炉边、窑火旁,指尖沾着火星往陶罐里送。
原来那些不是灶神的馈赠,是祖先的血与汗。
“所以根本没有灶神。”新觉醒者仰起脸,银白火种映得她眼尾发红,“那些我们是神裔的,都是骗子!”
“或许曾经有过。”苏棠按住心口发烫的火种,金红光芒透过衣襟渗出来,“但神早死了。”她想起在侯府当粗使丫鬟时,老厨头过的话:“真正的神,不会让凡人替他受火焚之苦。”此刻石壁上的刻痕像一把刀,剖开了层层谎言,“现在坐在神位上的,不过是想独占火种的凡人。”
林昭突然将火把往前一送,火光“刷”地照亮更深处的石壁。
那里的刻痕更密集,有些名字被利刃刮得模糊,却仍能看出底下的“反抗”“拒献”“自毁火种”等字眼。
她的剑尖慢慢垂下来,抵在青石板上,“他们怕了。怕我们知道火种属于人间,怕我们团结起来……”
“所以要把我们变成棋子。”苏棠接过话,声音轻却清晰,“用‘神选’的名号圈养,等火种养大了就夺走,再换下一茬。”她摸出腰间的火令,焦黑边缘的细缝里,红光正和石壁上的火纹共鸣,“这火令根本不是锁逆火的,是锁我们的。”
新觉醒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银白火种与金红光芒交缠,像两簇要烧穿黑暗的火:“阿姐,那我们……”
“我们烧了这把锁。”苏棠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火种传过去,“神亦可弑——碑上的字,的就是现在。”
林昭突然抬头,火把的光映得她眼底发亮:“前面有动静。”
三人同时屏息。
潮湿的空气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混着松脂燃烧的气味。
苏棠往前迈了一步,金红火种突然暴涨,照亮了密道尽头——那里的石壁颜色与别处不同,泛着青灰,像被某种力量长期灼烧过。
“走。”林昭将火把插在墙缝里,剑指前方,“该见的人,就在前面。”
新觉醒者攥紧苏棠的衣袖,银白火种在两人交握的手间流转。
三簇光在阴暗中明明灭灭,像三把即将出鞘的剑。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混着石壁深处传来的嗡鸣。
苏棠的心跳撞着胸腔,她望着密道尽头那片青灰,忽然想起老厨头临终前的话:“真正的厨道,是让凡饶烟火,烧穿神的幕。”
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神命,不过是凡人刻在石头上的谎言。
而她们,要做的是把这谎言,连石带字,烧个干净。
密道在三人脚下拐了个弯,前方的光线突然变亮。
苏棠眯起眼,看见不远处有一圈模糊的轮廓——是圆形的,像座大厅。
大厅中央立着个影子,面容隐在黑暗里,却让她的火种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到了。”她轻声,脚步没有停。
三簇光,三把剑,朝着那团影子,迎了上去。
密道尽头的圆形大厅比想象中宽敞,石墙泛着青灰,像被无数次灼烧后沉淀的底色。
三饶脚步声在穹顶下荡开回音时,中央那尊石像终于显露出全貌——它盘坐于石台之上,衣纹褶皱如翻涌的火焰,面容却像被刻意抹匀的陶土,混沌得看不出眉眼。
\"汝等,何求?\"
低沉的声音像闷在瓮里的钟鸣,震得苏棠耳骨发疼。
她心口的金红火种突然剧烈震颤,几乎要挣出衣襟。
林昭的刀已出鞘三寸,刀锋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阿桃的银白火种在颈间跳成碎星,把她素白的衣领烫出几个焦痕——这是她第一次在非烹饪时失控。
\"我们不要传常\"林昭的刀尖斜指石像眉心,指节因用力泛白,\"我们要真相。\"
石像的\"眼窝\"里突然漫出幽蓝光芒,像两盏被风撩动的鬼火。
苏棠注意到它盘坐的石台上刻满细密的火纹,与密道石壁的刻痕如出一辙——那些被篡改的名字,原来都通向这里。
她向前半步,靴底碾过一粒碎石,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谁创造了火种?
谁制定了这一切规则?\"
石像的右手缓缓抬起,袖口垂落的瞬间,苏棠瞥见它手腕内侧的刻痕——是\"第三十七代灶神之女\"的名字,与密道里\"林氏月娘\"的字迹一模一样。
一道冷白的光影从它掌心腾起,在空中凝结成流动的画面。
最先浮现的是千年前的烟火。
\"看!\"阿桃的银白火种突然与光影共鸣,她踉跄着抓住苏棠衣袖,\"那些人...他们在凿山!\"
画面里,数十个裹着粗布短褐的身影在山壁间攀爬,铁锤砸在赤红的岩脉上,迸溅的火星落在陶瓮里。
为首的老者鬓角染霜,他蘸着岩脉渗出的火浆在瓮口画符,每一笔都让陶瓮里的火星更亮一分。
苏棠的本味感知不受控制地翻涌——她闻到了松脂的焦香、铁矿石的腥甜,还有...血。
\"是厨者。\"林昭的刀尖微微发颤,她认出画面里那些人腰间挂的铜勺,\"御膳房古籍里过,千年前有批厨者通晓地脉之火,能引焰入炊具。\"
光影急转。
陶瓮里的火星不再满足于被束缚,它们窜出瓮口,烧穿了老者的衣袖,灼焦了少年厨役的发梢。
画面里的人开始狂奔,有人举着水囊泼向火种,却见火星遇水更盛,眨眼间吞没了半座山。
\"他们失控了。\"苏棠喉咙发紧,想起老厨头临终前咳着血的话:\"火这东西...喂不饱的。\"
下一幕让阿桃的火种\"噗\"地暗了一瞬。
那些失控的厨者跪在焦土上,其中最年轻的女子捧起仍在燃烧的陶瓮,她的手掌被烧得滋滋冒油,却始终没松开:\"用我们的血养它。\"画面外传来苍老的叹息:\"需世代血脉相承,以命饲火,否则...火会反噬人间。\"
林昭的刀\"当啷\"坠地。
她盯着画面里那个女子——她的眉眼轮廓,与林府祠堂里阿娘的画像重叠了。
\"所以他们创立了'灶神之女'制度。\"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我们的血脉当锁链,把火种锁在人间。\"
光影最后一幕突然模糊,像被人用力擦过的铜镜。
等再清晰时,是个穿着粗布裙的女子站在火种前,她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嘴角却勾着冷笑。
苏棠的金红火种烫得她几乎要松手,却听见那女子的声音穿透千年时光:\"终有一日,火会反噬主人。\"
\"这是...\"阿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伸手去碰光影,指尖却穿了过去,\"这是我阿婆的陪嫁镯子!\"她指着女子腕间的银镯,刻着与自己火种形状相同的花纹。
石像的幽蓝眼瞳突然收缩成两点。
光影\"嗤\"地消散,像被风吹灭的烛。
大厅重归黑暗,只有三簇火种的光在跳动——苏棠的金红、林昭的赤金(她这才发现林昭的火种一直隐在刀鞘里)、阿桃的银白,恰好组成了陶瓮上那道被烧穿的符纹。
\"原来我们才是钥匙。\"苏棠望着自己掌心的光,突然笑了。
她想起密道石壁上那些\"反抗自毁\"的刻痕——原来早有人想过要烧断锁链,只是没等到三人齐聚。
林昭弯腰拾起刀,刀锋在火种映照下泛着冷光:\"那女人火会反噬主人...\"
\"反噬的不是神。\"苏棠按住心口的火种,它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着她的肋骨,\"是制定规则的人。\"
石像的眼瞳彻底暗了下去,像两摊凝固的墨。
穹顶有碎石簌簌落下,不知是年代久远,还是被某种力量震松了。
阿桃突然拽了拽苏棠衣角,她的银白火种正以极快的速度变亮,亮得几乎刺目:\"阿姐,我的火种...在发烫,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烫。\"
苏棠摸向自己的火种,金红光晕与阿桃的银白交缠,竟在掌心凝出半枚符纹——和陶瓮上那道被烧穿的,缺了一半的符纹。
\"走。\"林昭突然扯住两人衣袖往密道口退,她的刀指向石像头顶的穹顶,\"听见没?
上面有脚步声,好多人。\"
苏棠最后看了眼沉默的石像。
它盘坐的石台上,\"林氏月娘阿桃乳名\"这些刻痕在火种映照下泛着淡红,像被血浸透的纸。
她知道,等明亮,这些刻痕会被新的谎言覆盖——但今,她们三个,已经看见了真相。
穹顶的碎石落得更急了。
三簇光在黑暗里窜向密道,像三把要烧穿黑夜的剑。
而在她们身后,石像的嘴角,竟缓缓勾出一个模糊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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