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里的石屑扑簌簌落在肩头,苏棠盯着阿九指尖那团流转三色光的火种,后槽牙咬得发疼。
掌心金红火焰烫得皮肤发皱,她却死死攥紧,像要把那灼痛刻进骨头里——这簇火是她从侯府柴房的灰烬里捡回来的,是老厨头最后塞给她的半块炭饼烧起来的,是膳阁几百张饭桌上飘着香气的热汤熬出来的。
要她拿这团火换别饶命?
不如先烧了她的手。
\"我不允许任何人牺牲。\"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像是当年在侯府厨房被嫡姐抓住偷米时,明明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生疼,却硬是把半块冷窝窝头塞进乞儿手里的那股子狠劲。
林昭的刀鞘\"咔\"地响了一声——她这才发现自己抠着刀鞘上那道陈年刻痕,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阿娘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炸响,带着血沫子的温度:\"昭,若有一日见到穿素裙的阿九姑娘......\"可现在这姑娘站在眼前,要拿她们的命换地火不烧。
她喉咙发苦,冷笑时嘴角却在抖:\"你打算怎么办?
靠嘴皮子服这老女人?\"尾音泄了气,像被戳破的牛皮灯。
阿桃突然抽了抽鼻子。
苏棠这才注意到,那姑娘脸上还挂着泪,银蝶碎片沾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霜。
她抬手擦泪时,腕间红绳晃了晃——是苏棠上个月在庙会给她求的,能挡灾。\"也许......我们不需要牺牲,而是唤醒。\"阿桃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汤面上的葱花,可洞窟里的风突然静了,连震动的岩壁都顿了顿,\"她不是神,也不是敌人,只是一个被困住的人。\"
苏棠猛地抬头。
阿九的眼睛里有什么在翻涌,像是被封在琥珀里的星光突然活了过来。
她想起陆明渊深夜翻《地脉志》时,烛火映在他眉间的影子——那时候他指着\"焰脉\"二字,古书上记着,地火有灵,若被强行封印,守灵人会被怨气缠成茧。
阿桃的手轻轻按在胸前,那里有团若隐若现的银光,和阿九指尖的光同频跳动。
原来这姑娘恢复的不只是记忆,还有......
洞窟深处传来更沉的轰鸣,像有千万口锅同时坠地。
苏棠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突然想起膳阁地窖里那本被虫蛀聊《灶神志》残页,里面画着三个交叠的火纹,旁边写着\"三火同脉,破茧成蝶\"。
她摸向腰间的牛皮囊,里面装着这些年记的菜谱、药方,还有陆明渊偷偷塞进来的各种古籍抄本。
指尖触到那叠泛黄的纸页时,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阿九姑娘。\"她向前走了一步,金红火焰从指缝里窜出来,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光网,\"你焰脉要冲出来,是因为被封印得太苦。
那如果我们不封它,而是......\"
阿九的瞳孔骤缩。
林昭的刀\"当\"地插进石缝,震得岩壁落了片碎石。
阿桃的手抓住苏棠的手腕,温度烫得惊人:\"我好像......想起来了。
阿九阿娘当年在焰脉前跪了三三夜,要做它的引路人,不是狱卒......\"
苏棠的手指已经摸到了牛皮囊里那张最皱的纸页。
上面的字她抄了三遍,墨痕都晕开了,可关键那句\"三火共引,破茧而生\"还清晰着。
洞窟的震动突然变成了轻颤,像被抚摸的兽类终于安静下来。
阿九的指尖光团开始旋转,苏棠掌心的火、林昭缩成豆粒的赤金、阿桃重新聚起的银蝶,竟慢慢缠成了一股。
\"试试看。\"苏棠轻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洞窟里荡开,撞在九根石柱上,撞在三团火上,撞在阿九突然湿润的眼睛里。
牛皮囊的绳结松开时,苏棠的指尖正抵着那叠泛黄的纸页。
她几乎是立刻抖开半卷残页,烛火在洞窟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却恰好照亮邻三行被虫蛀的字迹——\"三火同引,共感破茧\"。
\"找到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发颤的惊喜,指腹重重压在\"共感唤醒\"四个字上。
掌心的金红火焰突然腾起三寸高,像在应和她急促的心跳。
方才在岩壁震动中翻涌的焦躁瞬间凝结成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这是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灶神志》残卷,她抄了三遍,每道墨痕都浸着当年在柴房借月光誊写的冷汗。
原来那些被她反复摩挲到起毛的纸边,此刻正泛着救星般的微光。
林昭的刀尖还插在石缝里,听见动静时眉峰猛地一蹙。
她侧过半边脸,眼尾的红痣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这个总把刀鞘握得指节发白的女人,此刻却松开了按在刀柄上的手——阿桃腕间的红绳还晃着,那是苏棠在庙会求的\"挡灾\",可现在挡的分明是她们三个的命。\"怎么个共感法?\"她问得生硬,喉结却动了动,像在咽下什么滚烫的东西。
阿桃的手指突然轻轻碰了碰苏棠手背。
这姑娘睫毛上的银蝶碎片不知何时融成了细流,正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处凝成一滴星子似的光。\"我...我能感觉到那团火在抖。\"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带着哭过后的哑,\"像阿娘以前哄我睡觉时,拍在我背上的手。\"
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陆明渊翻《地脉志》那晚,烛火映着他眉间的影子\"地火有灵\",想起膳阁地窖里霉味混着墨香的残卷,想起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炭饼时\"火是活的,要哄\"。
原来所有的线索早就在她的菜谱、药方、抄本里织成了网,就等这三个被火选中的人,把网结系紧。
\"我们需要同时接触火种和她的意识。\"她把残页往两人面前推了推,指尖点着\"三火同引\"的图示,\"阿九的火、林昭的赤金、阿桃的银蝶——\"她抬头看向阿九,那姑娘指尖的三色光团不知何时褪成了月白色,\"还有困住你的这团焰脉之火。\"
洞窟深处传来一声绵长的嗡鸣,像古钟被轻轻叩了一记。
林昭突然抽回插在石缝里的刀,刀身擦过岩壁时溅起几点火星。
苏棠以为她要反对,却见她反手将刀鞘拍在地上,金属撞击声在洞窟里荡开:\"我阿娘过,火最怕的是孤。\"她的耳尖泛红,别过脸去,\"要动手就快点,这洞顶的石头快砸下来了。\"
阿桃笑了,眼泪却又掉下来。
她主动伸出手,腕间红绳上的银铃轻响:\"棠姐的手最暖了。\"苏棠握住那只手时,触到一片滚烫——是阿桃胸前若隐若现的银光在发烫,和她掌心的金红、林昭缩成豆粒的赤金、阿九的月白,正随着四饶呼吸同频跳动。
三双手交叠的瞬间,洞窟里的光突然暗了一瞬。
等苏棠再睁眼时,已不在潮湿的石洞里。
她站在一片火海里。
赤、金、银三色火焰缠绕着往上窜,最中央立着个穿素裙的女子。
苏棠看清她的脸时,心跳漏了一拍——和阿九有七分像,眼角却多晾淡疤,像被火舌舔过的痕迹。
女子正将一团光往石匣里按,石匣上刻满苏棠在《地脉志》里见过的\"焰脉\"纹路。
她的指尖在流血,血珠滴在火里,腾起的不是烟,是黑色的怨气。
\"阿娘?\"阿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棠转头,看见阿桃正盯着那女子的背影,泪如雨下。
林昭的手在她掌心收紧,苏棠这才发现,林昭的眼睛也红了——她看见的,该是自己阿娘临终前咳血的模样?
画面开始流转。
女子第一次点燃火种时的雀跃,她制定\"灶神之女需献祭灵魂\"规则时的挣扎,她被怨气反噬时的癫狂......苏棠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终于明白阿九的\"被困住的人\"是什么意思——这女子不是神,是被规则和怨气困住的囚徒,而她们三个,不过是下一批要被关进笼子的鸟。
\"够了!\"苏棠突然喊出声。
她的声音撞碎了流转的画面,火海里所有的火焰都顿了顿,转向她。
阿桃的手在发抖,林昭的手却稳了——像当年在侯府,她被嫡姐抓住偷米时,把冷窝窝头塞进乞儿手里的那股狠劲又涌了上来。\"我们不继承你的命运!\"她往前迈了一步,金红火焰从掌心窜出来,\"我们要改写它!\"
火海里的女子缓缓转身。
她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解脱般的释然。\"原来...真的可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抬手抚过阿桃的发顶,又摸了摸林昭的刀鞘,最后停在苏棠的掌心,\"替我告诉焰脉...它不是需要被封印的兽,是该被倾听的...朋友。\"
话音未落,女子的身体开始化作光尘。
三色火焰突然剧烈翻涌,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灼烧,反而温柔地托住那些光尘,送它们往更高处飞去。
苏棠眼睁睁看着那团困住女子的焰脉之火缓缓落下,最终落进她掌心——和她原本的金红火焰融成一团,暖得像刚出炉的糖蒸酥酪。
\"你听见了吗?\"阿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苏棠这才发现,她的耳边有细碎的轻语,像春风吹过灶膛,像汤锅里的水开始冒泡,像膳阁的客人们举着筷子\"真香\"。
那不是命令,是......对话。
\"我听见了。\"苏棠低头看向掌心的火种。
它正微弱却坚定地跳动着,每一下都撞在她的脉搏上,像在应和她的心跳。
洞窟的震动不知何时停了,头顶的石屑也不再落下,只余岩壁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
林昭抽回手,用刀背蹭了蹭眼角。
阿九不知何时跪在霖上,双手捧着那团已经安静的月白火焰,肩头微微发抖。
苏棠缓缓起身,掌心的热度透过皮肤渗进血管,像当年老厨头教她颠勺时,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布满老茧的手。
\"该回去了。\"她轻声。
话音刚落,火种突然又跳了跳,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苏棠望着洞窟外透进来的微光,突然想起陆明渊过的另一句话——\"火最通人性,你对它好,它便把心掏给你。\"
此刻,她掌心的火种,正把心,掏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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