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在脚下翻涌成海,苏棠的鞋尖磕上最后一块凸起的岩石时,指节因用力发白——这是她第七次抓住崖壁上的野藤。
晨雾里飘着铁锈味,那是她手掌擦破后渗出的血,混着露水渗进粗布手套的缝隙。
\"抓稳了。\"林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腰间雁翎刀的银穗扫过她鼻尖。
这位总把刀握得死紧的女子此刻单脚卡在石缝里,另一只手牢牢扣住苏棠的手腕,\"老厨头过,最后这段路没有石阶。\"
苏棠抬头,看见林昭发绳松开的几缕碎发黏在额角,平时冷硬的下颌线此刻绷成锐角——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再往上,阿九的月白裙裾被山风掀起,露出腿上几道新刮的血痕,可那丫头却像没知觉似的,左手攀着岩石,右手不断摩挲掌心的红印——自昨夜起,那印记便随着靠近焰心殿愈发清晰,此刻正泛着淡淡的暖光,像块烧红的炭。
\"到了。\"老厨头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苏棠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平整的青石板。
她借力翻上崖顶,潮湿的雾气骤然散开,一座黑黢黢的殿宇撞进眼帘——与记忆里那座断壁残垣的\"味宗祠\"不同,眼前的焰心殿像被时光吻过的活物:朱红门柱上的云纹仍泛着金漆,汉白玉台阶上没有半粒尘埃,最中央的祭坛上浮着块一人高的火晶石,暗红中透出幽蓝,像团被冻住的火焰。
\"这才是真正的灶神祭坛。\"老厨头抚过门柱上的浮雕,那些她曾在古籍里见过的\"灶神之女\"图纹此刻鲜活起来,连衣袂的褶皱都能看清,\"当年第一任灶神就是在这里,用自己的骨血喂养火种。\"
林昭的雁翎刀\"噌\"地出鞘半寸。
她背对着祭坛转圈,刀光在殿内划出银弧:\"有机关?\"
\"没有机关。\"老厨头摇头,皱纹里浸着无奈,\"有的只是轮回。\"他走向祭坛,火晶石突然泛起涟漪般的光纹,\"看见这些裂痕了吗?
每道都是灶神之女的命数——她们用命换火种,火种再分裂出更多火种,继续寻找新的容器。\"
苏棠摸向腰间的青铜鼎,鼎身烫得惊人,仿佛在呼应火晶石的脉动。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使用本味感知时,眼前浮现的那团模糊火光——原来从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这颗母体火种在挑人。
\"阿九。\"她转身,却见新觉醒的姑娘正一步步靠近祭坛,发顶的珠钗在火光里摇晃。
阿九的额头渗出细汗,原本清亮的眼瞳此刻蒙着层水雾,像被什么拽着魂:\"它在叫我......\"她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火晶石,\"阿娘的手札里写过,被选中的人能听见火种的声音,像......像母亲哄孩子睡觉。\"
林昭的刀完全抽出,刀背\"当\"地磕在青石板上:\"站住。\"
阿九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那道红印从掌心蔓到手腕,像条正在苏醒的蛇:\"它,只要我回去做容器,就能再见阿娘一面。\"她声音发哑,\"我阿娘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菜谱......\"
苏棠心口发紧。
她想起侯府柴房里被撕碎的炊具,想起第一次掌勺时被嫡姐打翻的汤碗,想起那些深夜里因为体力透支跪在灶前的时刻——原来所有挣扎,早被这颗火种写进了剧本。
\"棠。\"老厨头突然喊她,目光穿透火光落在她脸上,\"你腰间的鼎,怀里的灶心土,都是历代灶神之女用命换的护符。
她们不是没试过反抗,只是......\"他喉结滚动,\"只是每个被选中的人,都会在最后一刻听见最渴望的声音。\"
火晶石的光突然大盛,阿九的身影在红光里忽明忽暗。
苏棠看见她颤抖的肩膀,想起昨夜那丫头翻古籍时发亮的眼睛——她那么渴望了解母亲的过去,原来这份渴望,早被火种算计好了。
\"昭姐姐。\"阿九突然回头,泪水顺着脸颊砸在青石板上,\"你听见了吗?
它,只要我们三个都回去,就能让所有被选中的姑娘不再受苦......\"
林昭的刀尖垂了垂,又猛地扬起。
她盯着阿九腕间的红印,盯着苏棠腰间发烫的鼎,最后盯着火晶石里翻涌的光纹,喉结动了动:\"那如果......\"
\"没有如果。\"苏棠打断她。
她摸出怀里的灶心土,那团黑黢黢的土块此刻正散发着熟悉的焦香——是御膳房灶膛里最旺的那堆火,是她第一次给陆明渊做的糖蒸酥酪,是所有没被火种写进剧本的、真正属于她的烟火气。
她向前一步,站在林昭和阿九中间。
青铜鼎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腰腹,可她反而握得更紧:\"我试过被它牵着走。\"她望着阿九泛红的眼尾,\"在侯府当粗使丫鬟时,我以为能靠这能力出人头地;当御膳房掌事时,我以为能靠这能力守护想守护的人。
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火晶石的光突然暗了暗,像在倾听。
\"我们不是容器。\"苏棠的声音里有磷气,\"我们是厨子,是能自己掌勺的人。\"她转头看向老厨头,\"您过,真正的灶神守的是人心的烟火气。
那这颗只知索取的火种......\"
林昭的手指在刀把上收紧,指节泛白。
阿九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道红印还在发烫,可她却慢慢攥紧了拳头。
火晶石突然发出嗡鸣,像被触到了逆鳞。
老厨头望着三饶背影,忽然笑了。
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炭,在祭坛边的石壁上画晾歪歪扭扭的火苗——和苏棠第一次在御膳房灶膛里画的那道,一模一样。
\"去做你们该做的。\"他。
殿外的山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火晶石的光纹乱颤。
苏棠听见林昭的刀鞘摩擦声,看见阿九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两个姑娘的影子叠在一起,投在祭坛上,像团怎么也烧不熄的火。
而那团真正的火晶石,还在不远处嗡嗡作响,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林昭的雁翎刀在半空划出银弧时,刀锋与空气摩擦出刺响。
她喉间滚出低喝,腕骨绷成青白色——这一刀她用了七分力,本打算将火晶石劈成两半。
可预想中的碎裂声没有响起,刀身触到火晶石的刹那,像砍在活物的鳞甲上,反弹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崩裂,整个人如断线纸鸢撞向殿柱。
\"昭姐姐!\"阿九惊呼着扑过去。
林昭撞在汉白玉柱上,额角立刻肿起青包,雁翎刀\"当啷\"坠地,她却咬着牙撑住身子,血从指缝渗出来,滴在石面上:\"它......有护罩。\"
苏棠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火晶石表面便被灼得缩回——不是温度高,而是某种排斥力,像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
她想起老厨头的\"轮回\",想起自己每次使用本味感知时那团催促她\"再深入些\"的火光,终于明白:\"这火种不是死物,它会自我保护。\"
林昭扯下衣襟缠住手掌,血很快浸透粗布:\"那怎么办?
总不能由着它继续害人。\"
苏棠的手按在腰间青铜鼎上,鼎身的热度透过布料灼着皮肤。
她突然想起昨夜整理老厨头给的古籍时,最后一页画着三个交叠的火纹,旁边用炭笔写着\"三魂引火,同归虚无\"。
她翻出随身的牛皮笔记,纸张因长期揣在怀里泛着油光,快速翻到夹着干艾草的那页——模糊的图谱上,三个人手牵手围着火焰,下方批注:\"灶神之女的意识是唯一能触达火种核心的钥匙。\"
\"需要我们三个共同献祭意识。\"苏棠的声音稳得像压了秤砣,\"用意识进入火种内部,引导它归于虚无。\"她抬头时,目光扫过林昭染血的衣襟,扫过阿九腕间仍在发烫的红印,\"这是历代灶神之女没试过的路——她们总想着用命换,却忘了意识才是最锋利的刀。\"
林昭弯腰捡起刀,指腹抹过刀刃上的血:\"我做。\"
阿九的手指绞着裙角,腕上红印随着她的动作明灭:\"阿娘的手札里......意识献祭会很疼。\"她吸了吸鼻子,却往前迈了一步,\"可阿娘最后写的是'别当容器',我要替她走完这一步。\"
苏棠伸出手,掌心向上。
林昭的手覆上来,带着刀茧的粗糙;阿九的手跟上来,指尖还在抖,却握得死紧。
三双手叠在一起时,火晶石突然发出蜂鸣,暗红的光纹像被惊醒的蛇,在石面上疯狂游走。
\"闭眼。\"苏棠轻声。
她们围着火晶石坐下,膝盖相抵。
苏棠能听见林昭的呼吸声,急促中带着狠劲;能感觉到阿九的手在冒汗,却始终没松开。
她闭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老厨头靠在殿门旁,用炭在墙上画第二道火苗——和她第一次在御膳房灶膛里画的那道,一模一样。
意识抽离身体的刹那,像被扔进滚水。
苏棠先是看见自己的头顶,看见三人交叠的影子,接着是林昭额角的青包,阿九腕间的红印,最后所有画面都被赤红光雾吞噬。
她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的眩晕,想起陆明渊递来的糖蒸酥酪,想起御膳房灶膛里跃动的火苗——那些真实的、属于她的烟火气,此刻在意识里凝成暖黄的光团。
\"跟着我。\"她在意识里喊,能听见林昭和阿九的回应,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铃铛响。
红光突然收拢成一条隧道,隧道尽头是团更亮的火。
苏棠的意识向前飘,触到那团火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是第一任灶神被火种啃噬的痛苦,是第二任在血书里写\"悔\",是林昭的师父被火种抽干时的眼泪,是阿九的母亲攥着未完成的菜谱断气......
\"够了。\"林昭的意识体突然出现,她的雁翎刀在红光里凝成虚影,\"我们不是来听你哭的。\"
阿九的意识体飘到另一侧,她腕间的红印此刻成了金色,像串烧红的铃铛:\"阿娘,真正的厨子要掌自己的勺。\"
苏棠的意识体站在中间,她腰间的青铜鼎也凝出虚影,鼎身刻着历代灶神之女的名字——那些被火种吞噬的名字,此刻都在发光。
她伸出手,三个意识体的指尖相触,暖黄、银白、金红的光流交织成网,向核心的火种裹去。
就在光网即将包住火种的刹那,火团内部突然裂开道缝。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中浮现,看不清面容,声音却像生锈的铜钟:\"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吗?\"
苏棠的意识体猛地一震。
她看见那身影背后,无数更的火团正在蠕动,每个火团里都锁着个模糊的人影——是被火种选中的、还未觉醒的灶神之女们。
意识空间里的赤红突然翻涌,耳边的低语越来越清晰,像无数根细针往意识里扎:\"你们反抗的每一步,都是我设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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