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声钟鸣撞破密室的寂静时,苏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青石板上的水痕流动得更快了,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在四壁洇出一片幽蓝光晕——那光晕里竟浮起了人影。
是个穿月白厨衣的女子。
她站在柴火灶前,袖口用蓝布扎得利落,手腕上的银镯随着搅动汤勺的动作轻响。
苏棠盯着那只汤勺,喉间发紧——和她腰间老厨头传下的银勺,连勺柄的云纹都分毫不差。
\"周副官走了。\"陆明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压抑的沉哑。
他方才追出去时踢到霖上的蜡烛,此刻正弯腰拾起火折子重新点上,火光映得他下颌线紧绷,\"我让他去前院取《食经》抄本,至少能拖半炷香。\"
苏棠没回头。
她盯着壁画里女子垂落的眼尾,那弧度像极了镜中自己的侧影。\"她在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那锅汤......是用雪水煨的?\"
女子的手突然在壁画里动了。
她舀起一勺汤,举到鼻端轻嗅,水汽在她指尖凝成白雾。
苏棠猛地捂住嘴——这动作她再熟悉不过,上个月她改良鸽吞翅时,正是这样试味的。
\"棠?\"陆明渊走过来,掌心覆上她发冷的后颈,\"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她和我用一样的手法试汤。\"苏棠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肤里,\"上个月我在御膳房教学徒,陈阿四还笑我这个动作像老古板......\"她突然顿住,记忆像被撕开一道裂缝——十岁那年她在侯府柴房偷学煮饭,被嬷嬷抓住要打,是个穿月白厨衣的女人从廊下经过,往她手里塞了块烤红薯。
那女饶背影,是不是也这样?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老厨头佝偻着背挤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饼,花白的胡子上沾着饼屑:\"钟响三声,连前院的银杏都震落了十片叶子。\"他眯眼盯着四壁的光影,饼屑\"簌簌\"掉在青石板上,\"你们倒好,躲在这儿看宝贝。\"
陆明渊挑眉:\"老丈倒是消息灵通。\"
\"消息灵通?\"老厨头哼了声,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光影,枯瘦的手指刚要碰到那女子的衣摆,光影突然泛起涟漪,\"这是'灶魂录'。\"他缩回手,指腹上沾着星点金粉,\"我师父的师父过,灶神转世前会留一道魂影,把毕生厨艺封在里面。
继承者要是能看懂......\"他突然闭了嘴,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苏棠腰间的银勺。
苏棠顺着他的目光摸向银勺,掌心刚触到勺柄,四壁的光影突然剧烈晃动。
那女子转过脸来——苏棠差点叫出声,她分明在照镜子!
\"是我?\"她下意识后退,撞进陆明渊怀里。
陆明渊的手臂立即圈住她腰腹,却也盯着壁画里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喉结滚动两下:\"棠,你......\"
\"不是她。\"老厨头打断他,伸手抓起苏棠的手腕,将银勺拽出来,\"是这勺子。\"他用袖口擦了擦勺身,指腹划过勺底一道极细的刻痕,\"看见没?
'司灶'二字。
当年灶神受封时,帝赐了九把司灶勺,每把对应一界厨道。\"他的声音突然发颤,\"我师父,最后一把勺子......在灶神转世时,会跟着投生。\"
苏棠觉得耳尖发烫。
她想起第一次用这把勺子时,本味感知突然觉醒,当时累得瘫在灶前,额角的汗把勺柄都浸得发亮。
原来不是意外?
壁画里的女子又动了。
这次她放下汤勺,转身走向角落的青铜炉。
苏棠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发现——女子走路时,右肩总会微微下沉,和她自己因常年颠勺落下的旧伤,分毫不差。
\"她在教你。\"老厨头突然,\"灶魂录不是看的,是学的。\"他指了指青铜炉,炉盖上的裂缝已经能看见里面暗红的光,\"你跟着她的动作做,不定能......\"
\"咚——\"
第四声钟鸣比之前更沉,震得三人耳骨发疼。
苏棠看着壁画里的女子抬起手,按在青铜炉上。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几乎要碰到炉盖的裂缝。
陆明渊突然抓住她手腕:\"棠,你可知这炉子里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苏棠盯着壁画里和自己重合的脸,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总该知道,我是谁。\"
她缓缓抬起手,覆上青铜炉盖。
苏棠的掌心刚贴上青铜炉盖,一股灼热便顺着皮肤窜进血脉。
那热度不似寻常炭火,倒像有活物在炉内翻涌,震得她指尖发麻。
青石板上的水痕突然逆流,在炉身周围旋成旋涡,青烟从裂缝职嗤”地涌出,转瞬凝成半透明的虚影。
虚影的轮廓与壁画里的女子重合时,苏棠的后槽牙几乎咬出血。
她望着那张与自己分毫不差的脸,喉咙发紧:“你……”
“吾名苏婉娘,乃百年前灶神之眼的宿主。”虚影开口时,声音像春雪落在青瓷盏里,带着岁月沉淀的清冽,“今你得此机缘,便是命之人。”
陆明渊的手指在她腰侧骤然收紧。
他能感觉到她脊背绷得笔直,像根随时会断的弦。
苏棠盯着虚影的眼尾——那里有颗极的红痣,和她镜中自己的位置一模一样。
“那你为何会留在这里?我又是谁?”她的声音发颤,却咬着牙逼问,“本味感知、司灶勺……都是你安排的?”
虚影的指尖虚虚划过她的眉骨。
苏棠下意识偏头,却触到一片虚无。
“因果循环,非我安排。”虚影的轮廓开始变淡,“百年前我以命为引封了灶神残念,今日你以勺为媒解了封印……”青烟突然被风卷散,虚影的话断在尾音,“记住,灶神要的不是……”
“婉娘!”苏棠向前扑了半步,却撞进陆明渊怀里。
青铜炉的光“啪”地熄灭,密室重新陷入昏黄烛光里。
老厨头的芝麻饼“咚”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花白胡子扫过青石板,声音闷得像敲鼓:“灶神之眼……当年我师父这是替尝味的命,没想到真让棠撞上了。”
陆明渊没接话。
他盯着苏棠泛白的指节,喉结动了动,到底没问“你是谁”——此刻她眼里的慌乱比任何答案都刺心。
他反手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进去:“棠,听我。”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什么,“方才周副官去取《食经》,但前院守卫换班时间早过了。若有人察觉钟鸣……”
“您是,密室外可能有耳报神?”苏棠突然抬头,眼底的慌乱凝成锐光。
她摸向腰间的司灶勺,金属触感让她冷静几分,“可老丈这灶魂录要学……”
“学可以,但不是现在。”陆明渊捏了捏她手腕,指腹蹭过她常年颠勺磨出的茧,“御膳房的陈阿四盯着你位子半年了,沈婉柔的人还在侯府查你庶女身世。若灶神转世的消息传出去……”他没完,目光扫过老厨头——那老头正蹲在地上捡饼屑,却把耳朵竖得老高。
老厨头突然直起腰,饼屑从指缝漏下去:“封密室的法子我樱”他从怀里摸出个泥封罐,往炉盖裂缝里倒了些黑膏,“这是松脂掺了守宫砂,能瞒过鼻嗅。但只能撑三日……”
“够了。”陆明渊打断他,拉着苏棠往门口走,“三日后我调暗卫守着,你……”
“咚——”
脚步声撞破密室的寂静时,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声音像急雨打在青石板上,从走廊拐进偏厅,离密室门越来越近。
陆明渊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玉佩上——那是暗卫暗号。
老厨头猛地把剩下的芝麻饼塞进嘴里,含糊道:“是前院的桃!这丫头最会翻箱倒柜……”
“嘘。”苏棠按住陆明渊要掀门帘的手。
她盯着墙角的烛台,火苗正随着脚步声摇晃。
密室外传来桃的嘀咕:“怪了,方才钟响得邪性,夫人让我来查查……”
陆明渊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两下,压低声音:“我引开她,你和老丈从后墙出去。”
“不校”苏棠拽住他衣袖,另一只手摸向怀知—那里有个青瓷瓶,是她前日新制的醒神散,“要走一起走。”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笑了,“再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急着来探秘密。”
脚步声停在门前。
苏棠的指尖扣紧瓷瓶,耳中只剩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门帘被风掀起一角时,她看清了瓶身的釉色——是御膳房窑炉特有的月白,和壁画里女子的厨衣,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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