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青焰石还留着余温,苏棠跪在老厨头身侧,膝盖压在碎石上生疼。
老人半蜷的手指就在她掌心,还带着最后一丝温度,却比她的指尖更凉。
“阿棠。”陆明渊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他蹲在另一侧,拇指按住老厨头颈侧,“脉搏停了。”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铁签子,猛地扎进苏棠心口。
她喉咙发紧,想起三前老厨头还揪着她耳朵骂“糖放多了破坏本味”,此刻老人脸上的青灰却比灶膛里的死灰更难看。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按上老厨头腕间——脉象乱得像被暴雨打烂的琴弦,最后一缕生机正从指缝里往外渗。
“赤魂椒灰。”她的声音在发抖,“混在归心饼里……”
陈阿四猛地抬头,血污的脸在幽光里格外狰狞:“归心饼是你亲手做的!”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归心饼是她为老厨头七十大寿特意改良的点心,用的是他最爱的蜜枣泥,和面时老厨头还站在旁边念叨“水要分次加”。
她记得清清楚楚,起锅时还掀了蒸笼盖让老人闻香味,那时候点心还是温热的甜枣香,怎么会——
“有人动了手脚。”她突然站起,裙角扫过老厨头腰间的酒葫芦,“试炼结束后,点心在偏厅放了半个时辰。”
陆明渊的指尖在石壁上叩了两下,密室四角立刻窜出黑影。
他扯下腰间羊脂玉佩砸在地上,碎玉声惊得陈阿四一怔:“封锁所有进出口,调试炼后偏厅的暗卫记录。”
苏棠跟着他的目光看向墙角——那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青铜镜,是侯府暗卫的“眼”。
镜面上很快浮起影像:穿青布短打的弟子端着食盒进偏厅,揭开蒸笼时手指顿了顿,袖口蹭过蒸笼边缘。
再看第二遍,能清楚看到他从怀里摸出个纸包,快速抖了两下。
“那是……”陈阿四凑过来,突然攥住苏棠手腕,“他袖口沾的是桂皮粉!御膳房新采的桂皮,磨粉时我亲手筛的!”
陆明渊的暗卫几乎是瞬间将那弟子按在青焰石上。
少年的额头撞出血,哭嚎声撞在石壁上嗡嗡回响:“是……是穿玄色斗篷的人!他老厨头藏了宝贝,让我在点心里下赤魂椒灰!”
“赤魂椒灰见血封喉,你当老厨头是三岁孩童?”陈阿四抄起案上的切捕,刀背重重磕在少年脚边,“他喝了镇魂液泡的酒,毒性才会顺着血脉窜!”
少年的裤裆突然湿了,尿骚味混着血味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我真不知道!那人只要换半块饼,老厨头最多肚子疼两……”
苏棠突然按住陈阿四的手腕。
捕的寒气透过掌心渗进来,像老厨头临终前的“盐要撒在锅边”——那是他教她颠勺时总念叨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稳得像石磨:“陈掌事,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
陈阿四的手在发抖,刀背“当啷”砸在地上。
他突然蹲下来,用满是血污的手去擦老厨头脸上的青灰:“五十年前他替人藏尸,五十年后替人送命……我们这些老东西,活该被当棋子耍?”
陆明渊的暗卫押着弟子徒门口,脚步声碾过地上的碎石。
苏棠望着老厨头半蜷的手指,突然想起他教自己揉面时的样子——老饶手布满刀疤,却能把面团揉得像云絮,“收剂子要像哄孩子,太急会散,太松会塌”。
现在这双手再没机会揉面了,可凶手还在暗处。
“封锁御膳房所有地库。”她转身对陆明渊道,“试炼时进出偏厅的人,包括送水的、烧火的,全要过一遍暗卫的‘问心香’。”
“我让影卫去办。”陆明渊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血渍,指腹碰到她发烫的脸颊,“你呢?”
苏棠弯腰捡起老厨头的酒葫芦。
葫芦上的红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刻的“厨”字——那是他刚入御膳房时自己刻的。
她把葫芦贴在胸口,凉意透过衣襟渗进心脏:“我要去查老厨头的账本。他过,五十年前藏石的人,账本里有线索。”
陈阿四突然冷笑:“你就不怕下一个是你?”
“怕。”苏棠望着石壁上逐渐淡去的饕餮纹路,“但老厨头最后的不是‘心’,是‘盐要撒在锅边’。他在教我,哪怕塌了,也要把该做的菜做好。”
陆明渊的暗卫押着弟子离开的脚步声渐远。
苏棠蹲下来,轻轻合上老厨头的眼睛。
老饶睫毛扫过她指尖,像片飘落的烟花。
她从袖中摸出个蓝布包裹,里面是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灶神录》残页。
泛黄的纸页在幽光里泛着青,她刚翻开第一页,指尖突然像被火烫了一下——某行字下,不知何时渗出暗红的痕迹,像血写的“引”字。
密室里的青焰石忽明忽暗,苏棠指尖的血渍还未擦净,残页上的暗红“引”字却像活了般渗进纸纹。
她屏住呼吸往下翻,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滑出半张薄如蝉翼的笺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楷刺得她瞳孔骤缩——“归心饼者,取灶火之魂,若掺赤魂椒灰,可破味灵血脉……反噬之毒,蚀骨焚心。”
“啪!”残页重重砸在青焰石上。
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间泛起铁锈味。
她终于明白老厨头临终前为何用最后力气塞给她这本书——那不是遗物,是警告。
赤魂椒灰根本不是要杀老厨头,是要借他的死,让她在悲痛中失控使用“本味感知”,引动血脉里的灶神之力反噬!
“阿棠。”陆明渊的手覆上她发颤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像块烙铁,“看你的眼睛。”
她猛地抬头,石壁上青铜镜映出双瞳——眼尾血丝如蛛网蔓延,原本清亮的琥珀色正泛起诡异的青灰。
这是“味灵血脉”即将暴走的征兆。
三前她为老厨头做归心饼时,曾用能力细辨蜜枣的甜甜,当时只觉乏力,原来那时赤魂椒灰的毒就已顺着食材渗入,在血脉里埋下引信。
陈阿四突然踢翻脚边的酒坛。
陶片飞溅的脆响里,他红着眼吼道:“那崽子玄色斗篷的人,根本是幌子!能知道老厨头喝镇魂液的,能摸清你用本味感知时辰的,除了御膳房里的——”
“闭嘴。”陆明渊的声音像淬了冰,他屈指弹向陈阿四喉结,男配踉跄后退两步,这才惊觉自己差点破苏棠的秘密。
暗卫们早得了令,此刻正无声地贴墙而立,连呼吸都压成细线。
苏棠深吸一口气,指腹抹过残页上“反噬”二字:“他们要我乱。乱了方寸,乱了判断,乱了……”她突然抓起老厨头的酒葫芦,葫芦里还有半滴酒液,晃出细微的“叮咚”,“乱了这五十年藏的秘密。”
陆明渊的拇指摩挲着腰间玉牌,那是侯府影卫的令符:“关闭膳阁所有对外门。从现在起,除了我和陈掌事,谁也不能见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眼尾的青灰,“包括试材宫妃,包括求药膳的大臣。”
“好。”苏棠应得干脆。
她解下腰间的膳阁银鱼佩,递给最近的暗卫:“去传话,就我染了时疫,需静养七日。”银鱼佩在暗卫掌心闪了闪,那是她用第一锅好汤换的,此刻却像块冰。
陈阿四突然扯下衣襟擦脸,血污混着酒渍在粗布上晕开:“我去守地库。老东西的账本在最里层檀木匣,钥匙……”他喉结动了动,“在他酒葫芦塞子里。”
苏棠一怔,低头看手中酒葫芦。
木塞边缘果然有道细缝,她抠开,枚铜钥匙“当啷”掉在青焰石上,泛着幽光。
陈阿四转身时,她看见他后颈有条旧刀疤,像条狰狞的蜈蚣——那是五十年前御膳房火拼留下的,老厨头曾“阿四的命,是替我挡刀捡回来的”。
密室里的炭盆“噼啪”爆了个火星。
苏棠抱起老厨头的尸身,他的肩背还带着余温,像从前教她颠勺时,总用身体替她挡灶火的热度。
陆明渊接过尸身,玄色大氅扫过她手背:“去偏殿。我让影卫守着,你调你的药。”
偏殿的药炉早烧得滚罚
苏棠掀开炉盖,白芷的苦香混着甘草的甜涌出来。
她捏着药杵的手稳得像铁铸,每捣一下都数着数——“一,去毒;二,护脉;三,引气……”老厨头的脸在药雾里忽隐忽现,她突然开口:“您过,盐要撒在锅边,因为锅心的火最烈。现在我懂了,您是要我把最紧要的东西,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药汁熬成琥珀色时,窗外的月亮已经爬过东墙。
苏棠用银匙喂老厨头喝了三口,老人青灰的唇色竟泛起极淡的粉。
她摸着他腕间,脉象虽弱,却不再是乱弦——赤魂椒灰的毒被压下去了。
“姐!”
急促的脚步声撞开殿门。
端药盘的弟子跌跪在门槛前,额头沁着汗:“厨、厨房里……第三把密钥找到了!”他从怀里掏出块红布,里面躺着枚三寸长的铜钥匙,“可、可上面刻着您的名字!”
苏棠的手一抖,药匙“当”地掉进药碗。
她盯着那钥匙,铜面上的“苏”字被磨得发亮,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陆明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指尖掠过钥匙刻痕:“老厨头藏的石,怕不是普通的玉。”
偏殿外的更鼓敲了三更。
苏棠攥着钥匙,能感觉到铜质的温度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
老厨头临终前的“引”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响——这把钥匙,究竟是引她找到真相,还是引她堕入更深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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