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的轰鸣裹着石屑砸在后颈,苏棠被陈阿四拽着胳膊往前冲时,掌心的残片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撞在地道石壁上,像擂着面破鼓——方才强行切断火种根源时透支的体力正以可怕的速度反噬,每跨一步都像踩着棉花,后颈\"灶\"字纹路还在隐隐发烫,那是血脉里残留的灼烧福
\"低头!\"陆明渊突然将她往怀里一带,头顶一块磨盘大的石板轰然砸下,碎石擦着她耳尖飞溅。
玄色大氅的皂角香混着血锈味涌进鼻腔,她这才发现他肩头渗出暗红,许是方才被落石擦伤了。\"三公子...\"她本能要挣开,却被他扣得更紧,\"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他的声音裹着风灌进耳朵,指腹在她腕脉上轻轻一按——那里还留着陈阿四铁钳般的指痕,\"脉搏乱得像战鼓,你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苏棠咬着后槽牙,目光扫过前方逐渐扩大的光。
地道出口的青石板被风掀起一角,漏下的光像把银剑劈开黑暗。
陈阿四的粗布短打已经被冷汗浸透,后背的补丁皱成一团,他回头吼了声\"快\",靴底在湿滑的青苔上打滑,却硬是拖着她又往前窜了三步。
最后一步跨出地道时,苏棠几乎是被陆明渊甩出去的。
她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掌心的残片硌进泥土里,却舍不得松开半分。
身后传来闷雷般的巨响,方才还连通地下的入口彻底被碎石封死,扬起的尘烟里,陈阿四弯腰撑着膝盖直喘气,粗哑的笑声混着咳嗽:\"奶奶的...老子当年在御膳房跟人抢火灶都没这么惊险过。\"
苏棠望着那堆废墟,残片在指缝间发烫。
她想起方才青焰石裂开时那个声音——\"真正的传承才刚刚开始\"。
所谓传承,到底是灶神的馈赠,还是某个更古老存在的阴谋?
老厨头临终前塞给她的铜勺还别在腰间,勺柄刻痕与残片上的\"灶\"字纹路严丝合缝,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震颤。
\"回膳阁。\"她撑着地面站起来,风掀起额前湿发,露出苍白的脸。
陆明渊递来帕子要擦她脸上的灰,被她避开了,\"我得先确认两件事:第一,膳阁的地库有没有被波及;第二,这两接触过'赤魂椒灰'的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阿四,\"包括阿四你,都得查。\"
陈阿四的粗眉拧成疙瘩:\"查?你当老子是内鬼?\"
\"我当你是活了四十年的老厨子。\"苏棠扯了扯嘴角,\"但有人能在青焰石里设局,就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安钉子。
上次试炼时,那盆本该用雪水发的木耳用了井水——除了掌勺的,谁能在三更溜进冰窖?\"
陈阿四的脸腾地红了,抬手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成...成,你查就查。
老子把这月当值的徒弟全拎到你跟前,一个个扒开嘴问。\"
膳阁的灯笼在暮色里摇摇晃晃。
苏棠跨进门槛时,守夜的徒弟阿福差点哭出来:\"掌事!
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地动时,后堂的酱菜坛子碎了三摞,二师姐正拿扫帚收拾呢!\"她应了声,却没往厨房去,反而直奔二楼议事厅。
议事厅的烛火被风掀开窗纸,扑簌簌落了半桌蜡泪。
苏棠把残片往桌上一放,青白色的石纹在烛光里泛着幽光。
底下坐着的是膳阁最亲近的弟子:二师姐攥着扫帚站在墙角,衣摆还沾着酱菜渍;三师弟揉着被砸肿的额头,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连平时最爱偷懒的桃都绷着脸,发辫散了半边也顾不上理。
\"从今夜起,膳阁暂停对外接待。\"苏棠的声音不大,却像块铁钉钉进木梁,\"地库加三重锁,钥匙我和陈掌事各管一把。
所有弟子不得单独行动,去茅房都得两人作伴。\"
二师姐的扫帚\"哐当\"掉在地上:\"掌事,这是要...要防谁啊?\"
\"防那些想从我们身上扒下'味灵血脉'的人。\"苏棠摸了摸后颈的纹路,那里还留着火种啃食过的灼痛,\"方才在地道里,我切断了和那团紫火的联系。
但...\"她指了指桌上的残片,\"它留下的东西,比火更难对付。\"
陈阿四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盏跳起来:\"棠!
老子问你——现在你是唯一的传人,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苏棠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
她想起第一次在柴房啃冷馒头时,突然尝到的麦香里藏着阳光的温度;想起老厨头教她颠勺时\"好厨子要守着锅台,更要守着人心\";想起陆明渊第一次尝她做的腌笃鲜时,眼底闪过的那丝惊艳——那时的她,只是想做个能让别人吃开心的厨子啊。
\"我会继续做饭。\"她转头看向陈阿四,眼神像淬过冰水的刀,\"但谁要再想拿我的能力去填野心,我就掀了他的锅。\"
厅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二师姐最先反应过来,弯腰捡起扫帚:\"那我这就去把后堂的碎坛子清干净,省得明早招苍蝇。\"三师弟搓了搓手:\"我去地库检查锁头,新换的铜锁可不能再被虫蛀了。\"桃蹦起来:\"我去盯着厨房,谁敢偷尝新腌的梅子,我就...我就告诉掌事!\"
众人陆陆续续退下后,陈阿四往椅背上一靠,突然笑了:\"你这丫头,倒真有老厨头那股子劲儿。\"他站起身,粗布短打蹭过桌沿,带得残片晃了晃,\"我去盯着查人,你...歇会儿吧。\"
门\"吱呀\"一声关上后,苏棠终于泄了气,瘫在椅子里。
残片还在发烫,她拿帕子裹住,却舍不得离手。
窗外传来脚步声,陆明渊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像株挺拔的竹。
\"明渊。\"她唤了声,声音里带零倦意。
陆明渊推开门,腰间玉牌在烛光里一闪——和她掌心里的残片,竟有几分相似的纹路。
他手里捏着封密信,火漆印还带着温度:\"方才有人从宫里送来的。\"
苏棠接过信时,指尖微微发颤。
火漆上的龙纹刺得她眼睛疼,她突然想起今日早朝时,皇帝还夸她新制的樱桃酥\"甜而不腻\",怎么才半日...
\"先别拆。\"陆明渊按住她的手,目光沉得像暴雨前的潭水,\"你需要休息。\"
苏棠望着他眼底的暗涌,突然明白,这场由\"本味感知\"掀起的风暴,远未到停的时候。
她将密信压在残片上,烛火在信纸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像极了青焰石裂开时,那些飘向际的星火。
陆明渊的指尖覆在苏棠手背时,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比寻常低些——是常年握玉扳指留下的凉,却在这夜显得格外熨帖。\"先歇半刻。\"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骨,那里还留着地道里陈阿四拽出的青痕,\"你方才用本味感知强行切断紫火时,后颈的纹路烧得能煎鸡蛋,我让人备了参汤在偏厅。\"
苏棠却把密信往烛火前凑了凑。
火漆上的五爪金龙被烤得卷曲,露出内里浸透朱砂的信笺。
她展开时,陆明渊的影子便罩过来,像道无声的屏障。
\"惊痫...暴毙?\"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信尾的朱批在烛下泛着暗紫,\"可今早我还送了樱桃酥去御书房,皇帝要留半盏配晚茶的...\"
\"政变是申时三刻发生的。\"陆明渊从袖中取出另一卷竹简,是他惯用的密报,\"左相联合羽林卫封锁了承门,是皇帝染了癔症,要立幼皇子监国。
但暗桩回报,龙椅上的'皇帝'戴了人皮面具——真正的陛下,此刻被锁在养心殿暖阁。\"
苏棠的指甲掐进信笺,纸页发出细碎的脆响:\"他们要的是...灶神之力。\"
\"是。\"陆明渊的喉结动了动,\"太医院的李院正被毒杀前,在我书房留了血书。
他半月前给皇帝诊脉时,发现龙体内有股异火在烧,和你后颈的纹路同出一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发烫的残片,\"现在传言,那火没灭,只是换了宿主。\"
窗外的更鼓敲过三更,苏棠忽然站起,残片从帕子里滑出,在桌面上烙出个焦痕。\"我去厨房。\"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有些事,得边做边想。\"
陆明渊没有拦她。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玉牌——那纹路与残片上的\"灶\"字,竟像两片被劈开的玉玦。
厨房的灶火噼啪作响。
苏棠掀开陶瓮,陈阿四新腌的梅子酸气混着红枣香涌出来。
她往砂锅里添了三碗山泉水,又捏了把剥好的莲子——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归心汤,用的是苏州老家的方子,莲子要选九孔的,火候得守足一个时辰。
木勺搅着汤时,她的思绪也跟着转。
三个月前她还是御膳房最末等的帮厨,被沈婉柔的丫鬟推搡着去洗羊杂;两个月前老厨头咽气前塞给她铜勺,\"味灵血脉该醒了\";一个月前青焰石在膳阁地库裂开,紫火窜出来时,她后颈的\"灶\"字烫得能烫熟鸡蛋...
\"现在倒好。\"她自嘲地笑了笑,勺柄在掌心磨出红印,\"连皇帝的命都跟我后颈的纹路绑一块儿了。\"
汤面上浮起细密的白泡时,窗外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苏棠的手猛地顿住——那是纸页贴在窗纸上的声音,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
她抄起案上的捕,猫着腰凑近窗棂。
月光漏进半扇窗,纸页上的字迹被照得清晰:\"姐,我在八王府旧址等您。
我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一牵\"落款是\"苏婉娘\",墨迹未干,还带着点洇开的水痕。
苏棠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认得这字迹——十二岁那年,她在侯府柴房偷馒头被抓,是个穿粗布裙的女人塞给她半块烤红薯,\"别怕,我叫婉娘,是你娘的旧识\"。
后来那女人被沈婉柔的乳母打了二十大板,赶出府时,她塞给棠的帕子角上,就绣着同样的瘦金体\"婉\"字。
\"当啷——\"
木勺掉进砂锅,溅起的热汤烫红了她手背。
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纸条上\"幕后操纵一切\"那几个字。
灶神的传尝皇帝的异火、青焰石里的声音...所有碎片突然在脑海里拼出模糊的轮廓——原来从她第一次尝到麦香里的阳光开始,就有人在棋盘外执子。
后颈的\"灶\"字又开始发烫。
苏棠扯下帕子裹住残片,将它贴在胸口。
那里还留着汤的余温,混着残片的灼热,像团烧不穿的火。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陆明渊过的话:\"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金手指,只有早该觉醒的因果。\"
砂锅的盖子被蒸汽顶得\"哒哒\"响。
苏棠捡起木勺,却没再搅动汤。
她把纸条折成方块,塞进衣襟最里层,那里还藏着老厨头的铜勺。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照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这一次,她要自己掀了那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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