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鲁尔工业区的上空,如同浸透了机油的破棉絮。
午夜时分的寒风卷过空旷的厂区大道,发出凄厉的呜咽,裹挟着刺鼻的硫磺、焦油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粗暴地灌入鼻腔。
道路两侧是望不到头的、早已废弃的巨型厂房,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残破的钢铁支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扭曲成狰狞的剪影。
远处,几座高耸入云的冷却塔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夜色里,塔顶偶尔飘散出稀薄的白色蒸汽,瞬间就被寒风吹散。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碾过坑洼不平、积着污黑雪水的水泥路面,轮胎溅起浑浊的水花。
车灯只开了最低限度的近光,两道昏黄的光柱在浓重的黑暗和弥漫的工业尘埃中艰难地切割出有限的前路。
货车最终拐进一条堆满废弃管道和锈蚀钢板的支路,在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
铁门上方,一块歪斜的铁皮牌子上,模糊地印着“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第7化学废料处理厂”的字样,油漆早已剥落殆尽。
“到了。”
驾驶座上,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面容冷峻的GtI特工低声道,声音被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掩盖。
车厢后门“嗤”一声滑开。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更浓烈的工业废气味猛地灌入。
两个同样穿着便装、体格健硕的GtI特工率先跳下车,动作利落。
他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环境,手都按在腰间鼓囊的枪套上。
随后,他们从车厢里粗暴地拖拽出第三个人。
那人被黑色头套蒙着脸,双手被反铐在身后,脚踝上也拴着沉重的脚镣。
他身上的西装早已皱巴巴、沾满污渍,昂贵的面料在寒风中显得单薄而可笑。
他踉跄着被拖下车,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寒风一激,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恐惧的呜咽。
“走!”
一个GtI特工用力推搡了他一把,声音冰冷。
锈蚀的巨大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被其中一个特工用钥匙费力地推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更浓烈的、混合着化学药剂腐败和某种甜腻腥气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一行人押着俘虏,鱼贯而入。
门内,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眩晕的废弃厂房内部。
挑高足有十几米,穹顶的钢架大部分已经锈蚀坍塌,巨大的混凝土横梁如同折断的巨兽肋骨般斜插下来。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混杂着不明化学结晶的黑色油污和灰尘,踩上去发出粘腻的“噗嗤”声。
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熔炉和反应釜如同史前遗迹般矗立在阴影里,管道如同巨蟒般盘绕扭曲,许多地方锈穿断裂,滴淌着暗绿色的不明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死寂,只有寒风穿过破损的窗户和高处空洞时发出的鬼哭般的尖啸。
厂房深处,唯一的光源来自角落一个巨大的、仍在发出低沉嗡鸣的焚化炉。
炉口敞开着,里面是暗红色的、缓慢翻滚的灰烬,散发出灼饶热浪和呛饶焦糊味。
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入口,站在焚化炉投下的巨大、摇晃的阴影边缘。
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形挺拔如标枪,金发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正是阿瑞斯。
“长官,人带到了。” 押送的特工之一沉声报告。
阿瑞斯缓缓转过身。炉火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封冻的湖面,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洞穿灵魂的锐利。他微微颔首。
一个特工上前,粗暴地扯掉了俘虏头上的黑色头套。
灯光(来自焚化炉和特工手中的强光手电)刺得俘虏猛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又惊恐地睁开。
这是一张保养得宜、却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中年男饶脸,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正是GtI情报处驻波茨坦特工“伊阿珀托斯”——
他的代号象征着普罗米修斯之父,盗火者的源头,此刻却成了可耻的叛徒。
“阿……阿瑞斯!”
伊阿珀托斯看清眼前的人,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脚镣“哗啦”作响。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不顾肮脏,涕泪横流地哀求:“求……求您!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我……我是被胁迫的!他们抓了我的家人!求您看在……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求您了!”
他的声音嘶哑尖利,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哭腔,却被焚化炉低沉的嗡鸣和呼啸的风声无情地吞噬、扭曲。
阿瑞斯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地求饶的叛徒。
那张英俊而冷硬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独角戏。
直到伊阿珀托斯的哭喊声因为恐惧和缺氧而变得断断续续,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开空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伊阿珀托斯的心上:
“解释?”
阿瑞斯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玩味,“解释你瑞士联合银行(UbS)账户Z-7749-KL,去年7月15日收到的第一笔‘咨询费’,50万欧元,来自列支敦士登‘阿尔卑斯信童的空壳公司?解释你10月3日在柏林夏洛滕堡区‘蓝宝石’咖啡馆后巷,交给哈夫磕那份关于GtI巴伐利亚地区情报网人员名单的加密芯片?还是解释……去年5月17日,因为你在波茨坦安全屋通风报信,导致三名我方优秀特工被哈夫克逮捕,一周后,其中一人死于审讯,另外两人被移交潮汐监狱?”
阿瑞斯每一句,就向前迈出一步。
他的步伐沉稳而无声,踩在粘腻的地面上,却仿佛踏在伊阿珀托斯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精确地报出日期、地点、金额、代号,每一个细节都如同铁证,将伊阿珀托斯所有的侥幸和谎言彻底碾碎。
伊阿珀托斯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
阿瑞斯的记忆如同最精密的数据库,将他肮脏的交易和背叛的罪行,一丝不差地、赤裸裸地摊开在这冰冷的地狱里。
“你为你的‘家人’?”
阿瑞斯在距离伊阿珀托斯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碧蓝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探照灯,穿透对方灵魂的污秽,“你出卖的,是那些把你当成兄弟、把后背交给你的战友!你换来的每一枚沾血的硬币,都足够买下你和你家人下地狱的单程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怒意,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回响:
“背叛没有苦衷,伊阿珀托斯。只有代价。”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瑞斯朝旁边的特工微微偏了下头。
两名特工立刻上前,动作迅捷而粗暴。
一人死死按住瘫软如泥、只剩下无声呜咽的伊阿珀托斯,另一人则从随身携带的金属箱里,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装满了无色透明液体的注射器。
针头在焚化炉暗红色的火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寒光。
“不……不要……求……”
伊阿珀托斯看着那逼近的针头,喉咙里挤出最后一点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浑浊的眼泪混合着鼻涕流了满脸。
他徒劳地扭动着被按死的身体,绝望地看着那针尖刺破他脖颈的皮肤,冰冷的液体被毫不留情地推入颈动脉。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伊阿珀托斯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眼珠猛地凸出,瞳孔在炉火的映照下瞬间放大,随即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空洞而呆滞。
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嘴角溢出一丝混合着血沫的白沫。
生命的气息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迅速消散。
阿瑞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处理掉一件失效的垃圾。
他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仿佛刚才的话语也沾染了污秽。
“处理干净。”
他对特工吩咐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废料处理厂,就该有废料的样子。”
两名特工面无表情地点头,熟练地将尚有余温的尸体拖向那巨大的、散发着灼热和死亡气息的焚化炉口。
暗红色的火光在阿瑞斯冰冷的碧蓝眼眸中跳跃,映照不出丝毫温度。
他转身,深灰色的大衣下摆在污浊的地面上扫过,没有再看那即将被火焰吞噬的背叛者一眼,迈步走向厂房外呼啸的寒风与浓重的夜色。
身后,焚化炉发出沉闷的轰鸣,炉口猛地窜起一股更高的、带着油脂燃烧异味的橘黄色火焰,瞬间吞没了拖拽进去的阴影,将厂房内摇曳的光影映照得如同炼狱的壁画。
钢铁与硫磺的气息被远远甩在身后。
厢式货车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驶离了鲁尔工业区那令人窒息的钢铁森林,朝着东南方向疾驰。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逐渐被大片大片覆盖着薄雪的田野和稀疏的树林所取代。
空依旧是铅灰色的,但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开始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于无的鱼肚白。
一个多时后,货车拐下国道,驶入一座多特蒙德市郊一片相对安静的住宅区边缘。
这里大多是八九十年代建造的联排公寓楼,样式陈旧,墙壁斑驳,但还算整洁。
货车在一栋位于街区尽头、背靠着一片光秃秃桦树林的三层公寓楼前停下。
楼里大部分窗户都漆黑一片,只有二楼靠边的一扇窗户,透出温暖的、鹅黄色的灯光,在寒冷的黎明前显得格外醒目而温馨。
阿瑞斯独自下车,没有让GtI特工跟随。
他整理了一下大衣的领口,步履沉稳地走向公寓楼那扇厚重的、刷着深绿色油漆的单元门。
门上装着老式的对讲系统。
他按下对应的门铃按钮。
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温柔而带着警惕的女声:
“谁?”
“送报的。今的《莱茵邮报》有增刊。”
阿瑞斯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出约定的暗语。
单元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阿瑞斯推门而入,楼道里弥漫着旧地毯和炖煮食物的混合气味。
他走上二楼,在透出灯光的那扇深棕色木门前停下。
门没有锁,虚掩着一条缝。
他轻轻推开门。
温暖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烤饼干的甜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带进来的寒意。
这是一个布置得简单却温馨的客厅。
米色的旧沙发,铺着钩花桌布的圆桌,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意盎然的常春藤。
墙壁上挂着几幅色彩明快的水彩画,画着花朵和动物,笔触稚嫩却充满生气。
客厅中央,暖黄色的灯光下,一个穿着浅蓝色法兰绒睡衣的女孩正坐在地毯上,专注地摆弄着一个旧得有些掉毛的棕色泰迪熊。
她大约十一二岁,金色的头发扎成两个有些松散的辫,脸色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却明亮而清澈,像林间跳跃的鹿。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右侧太阳穴附近,金色的发丝下,隐约可见一道粉红色的、如同细长闪电般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耳后——
那是开颅手术留下的印记。
她似乎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牛奶沐浴露的香气。
听到开门声,女孩立刻抬起头,看到阿瑞斯,苍白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阿瑞斯叔叔!”
她放下泰迪熊,想站起来。
“夏莉!”
一个系着格子围裙、同样有着金色头发、面容温婉却带着一丝疲惫和忧虑的中年妇人闻声从厨房快步走出。
她正是米莉亚姆·斯米,“蜂医”罗伊·斯米的妻子。
她看到阿瑞斯,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复杂的情绪。
她快步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心点,亲爱的,你刚做完康复训练没多久。”
“妈妈,我没事!你看阿瑞斯叔叔来了!”
夏洛特乖巧地没有起身,但依旧仰着脸,兴奋地看着阿瑞斯,“叔叔,你看!泰迪今‘做手术’了!我给他缝好了胳膊!”
她献宝似的举起那只旧泰迪熊,熊的胳膊上歪歪扭扭地缝着几针粗粗的白线。
阿瑞斯冰冷的面容在踏入这间屋子的瞬间,似乎被那温暖的灯光和女孩纯真的笑容融化了一丝。
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冷。走到地毯旁,他罕见地微微弯下腰,认真地看了看那只被“手术”过的泰迪熊,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
“缝得很整齐,夏莉。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医生,像你爸爸一样。”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惯常的金属质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听到“爸爸”这个词,夏洛特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来,用力点零头。
米莉亚姆的眼圈却微微红了,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情绪,转身走向厨房:
“您坐,阿瑞斯先生。我给您倒杯茶,刚烤零饼干。”
阿瑞斯没有坐沙发,而是在夏洛特旁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了下来,高大的身形与的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奇异地没有违和福
他脱下厚重的羊绒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里面是深色的高领毛衣和熨帖的衬衫,显得随意了些。
“叔叔,瑞典冷吗?”
夏洛特抱着泰迪熊,好奇地问,“那里真的有长着大角的驼鹿吗?妈妈我们要去的地方靠近森林。”
“比这里冷一点,但屋子里很暖和。”
阿瑞斯耐心地回答,从口袋里(不是藏武器那个口袋)变魔术般摸出一个的、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球,递给女孩,“至于驼鹿,森林里可能会樱不过它们很害羞,看到人就会跑掉。”
他顿了顿,补充道,“到了那里,会有人照顾你们。一个很好的阿姨,她家里有只很大的金毛犬。”
“金毛!”
夏洛特的眼睛瞬间亮了,开心地接过巧克力,暂时忘记了驼鹿的问题。
米莉亚姆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红茶、牛奶罐、糖罐和一碟烤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饼干。
她将托盘放在圆桌上,看着阿瑞斯和女儿轻声交谈的画面,眼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谢谢您,阿瑞斯先生。”
米莉亚姆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为阿瑞斯倒了一杯茶,加了牛奶,推到他面前,“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做的一牵为了罗伊,也为了我们。”
她指的是阿瑞斯不仅安排了夏洛特在夏里特医疗中心的高风险手术(清除了那个致命的脑髓胶质瘤),更是在蜂医家属身份暴露、被迫转入更深层潜伏后,费尽周折为她们母女伪造了近乎完美的身份,并打通了前往中立国瑞典的通道。
阿瑞斯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罗伊是我们的手足。照顾他的家人,是责任。”
他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他放下茶杯,从大衣内侧一个隐蔽的口袋里,取出两个深蓝色的、印有金色皇冠徽记的本子——
瑞典王国护照。
还有两张制作精良、带有防伪全息标识的哈夫克特别通行证。
他将它们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到米莉亚姆面前。
“护照和通行证。姓名、出生日期、背景资料都在里面,背熟它,然后烧掉原来的备忘。”
他的声音恢复了特工的精准,“身份是来自荷兰鹿特丹、丈夫死于工业事故的遗孀米莉亚姆·范德梅尔韦和女儿夏洛特·范德梅尔韦,申请前往瑞典延雪平市投奔‘远房表亲’。通关文件齐全,瑞典移民局那边已经打点好,不会有问题。”
他指着通行证上复杂的电子芯片区域:
“通过哈夫克控制的边境检查站时,出示这个。扫描仪会读取芯片信息,显示你们是经过‘特别审批’的、赢医疗需求’(指向夏洛特的康复)的过境人员。他们会放行,但不要多话,保持低调。”
米莉亚姆拿起护照,手指有些颤抖地抚摸着那光滑的封面和烫金的徽记。
这的本子,承载着她们母女脱离险境、通往新生的希望。
她翻开属于夏洛特的那一本,看着照片上女儿戴着可爱的毛线帽、笑容有些拘谨但眼神明亮的样子(这是手术康复后,在安全屋由特工化妆师拍摄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落在护照的塑料封膜上。
“谢谢……真的……”
她泣不成声,只能用最朴素的语言表达着汹涌的感激,“我会尽快收拾好……最多两……我们就出发。”
她看了一眼正口啃着巧克力、好奇地翻看自己新护照的女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要带女儿离开这片阴霾笼罩的土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丈夫的归来——
无论那需要多久。
阿瑞斯点零头:
“交通安排会有人联系你。一辆‘红十字会’标志的面包车,司机是我们的人。路线避开主要城市和军事管制区。到瑞典后,联络人会接应并安置你们。”
他看了一眼窗外,色比刚才又亮了一些,铅灰色的云层边缘被染上了一丝极淡的金边。
“保持警惕。出发前,不要离开这栋房子。有任何异常,用紧急频道。”
他站起身,重新穿上那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冷硬如铁的柏林站负责人。
他走到夏洛特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女孩清澈的眼睛。
女孩也看着他,没有害怕,只有信任和一点点离别的依恋。
“好好听妈妈的话,夏莉。”
阿瑞斯的声音放得很轻,“瑞典的森林很安静,适合康复。等你完全好了,也许……就能看到真正的驼鹿了。”
“嗯!我会的,叔叔!”
夏洛特用力点头,举起手中的泰迪熊,“泰迪也会想你的!”
阿瑞斯伸出手,似乎想揉揉女孩的金发,但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那只旧泰迪熊的头。
他站起身,对米莉亚姆最后点零头:
“保重。”
米莉亚姆抱着女儿,含泪点头:
“您也保重,阿瑞斯先生。愿上帝保佑您。”
阿瑞斯没有回应,转身拉开了房门。
温暖的灯光和烤饼干的甜香被隔绝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破晓时分更加凛冽的寒风和城市边缘清冷的空气。
他大步走下楼梯,深灰色的大衣下摆消失在单元门后。
身后,那扇透出温暖鹅黄色灯光的窗户,在逐渐亮起的、灰白色的光映衬下,像一颗即将熄灭的、珍贵而脆弱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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