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往中爬，客院里的光影移了半寸，桌上的清茶早已凉透，却再没见半个人影来。
叶凌百无聊赖地数着廊柱上的木纹，忽然“啧”了一声：“赵峰，这都等了快一个时了，那道童该不会是把咱们忘了？”
赵峰指尖在石桌上敲出轻缓的节奏，目光落在院门外，那扇虚掩的木门始终没动过，连方才送茶的道童的脚步声都没再响起。
赵峰站起来：“不等了。”
“啊？”叶凌眼睛一亮，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你的意思是自己去找？”
“总不能在这儿耗着。”赵峰走到门口，推开木门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过分安静的观里竟显得格外清晰：“既然来了，总得知会一声。”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观内走，沿途遇到几个洒扫的道童，见了他们只是低头稽首，脚步不停，问起观主或是先前引路的道童，也只摇头不知道，神情恭谨却透着几分疏离。
叶凌越走越觉得奇怪，拉了拉赵峰的衣袖：“你觉不觉得，他们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赵峰没应声，目光却落在前方一道岔路上。
左边是青石板铺就的正道，通往深处的大殿；右边则是条被藤蔓半掩的径，隐约能看见尽头有座不起眼的丹房，与别处的宏伟建筑格格不入。
方才那道童提过，观主在丹房静修。
他脚步一转，径直走向那条径。叶凌愣了愣，连忙跟上：“这边能走吗？看着像没人去的地方啊。”
话音刚落，就见径尽头的丹房门口，似乎有个青袍身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站住！”叶凌下意识喊了一声。
那身影顿了顿，却没回头，反而加快脚步往丹房后绕去，衣角扫过墙角的青苔，带起一抹湿痕。
赵峰眼神微凝，拉着叶凌追了上去：“是方才那个道童。”
赵峰脚下不停，几个起落便拦在了那青袍身影前方。
道童猝不及防，猛地顿住脚步，手里的药杵“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上满是慌乱。
“为何要跑？”赵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劲。
道童慌忙捡起药杵，额角渗出细汗，连连摆手：“我、我没有跑啊。”
他眼神躲闪着，目光落在身后的丹房，声音都有些发颤：“观主吩咐的药快熬好了，我是急着去丹房照看火候，怕误了时间。”
叶凌追上来，瞅着他红透的耳根子，撇撇嘴：“急着去丹房？那见了我们怎么不打招呼就躲？方才问起观主，你那些同门也都支支吾吾的，你们太清观就是这么待客的？”
道童被问得语塞，双手紧紧攥着药杵，指节都泛了白，半晌才低着头嗫嚅道：“不是有意怠慢，只是观主有令，静修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连我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也只能在外候着，不敢随意出声。”
赵峰目光扫过他沾着药渣的袖口，又瞥了眼丹房紧闭的木门，门缝里隐约飘出一股苦涩的药香。他缓了语气：“观主何时能出关？”
道童头垂得更低：“观主静心之事，难有定数，让二位贵客多担待。”
赵峰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道童紧绷的肩上，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观主静修，当真连见客的片刻功夫都抽不出？你再仔细想想，他到底何时能出关？”
道童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双手绞着药杵，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观主确实了，最少也得三。”
他偷瞄了赵峰一眼，见对方神色未变，又慌忙低下头：“实在对不住二位贵客，只能委屈你们再等等了。”
“三？”叶凌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又赶紧捂住嘴，压低了声线：“这也太久了吧！我们总不能在这客院里耗上整整三？”
她瞅着丹房门缝里透出的微光，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再了，静修哪有这么讲究时间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门道？”
赵峰指尖在身侧轻轻叩了叩，目光掠过丹房紧闭的门板，那扇门看着与寻常木门无异，边缘却隐约泛着一层极淡的光晕，像是被什么东西护住了。
“既如此，我们便等三。”他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让叶凌都愣了愣。
道童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感激：“多谢二位贵客体谅。观里已备下了斋饭，稍后便让同门送到客院去。”罢又深深鞠了一躬，捡起地上的药杵，脚步匆匆地绕到丹房后去了，这次倒没再刻意回避。
叶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拽了拽赵峰的胳膊：“你真信啊？三呢！我总觉得这老道是故意躲着咱们。”
赵峰转身往回走，声音不高不低：“信不信，都得等。”他瞥了眼身旁一脸不服气的叶凌，补充道：“这丹房外布了结界，硬闯只会打草惊蛇。”
叶凌这才注意到，刚才离得近了，隐约能感觉到空气里有种滞涩感，像是隔着层看不见的网。她吐了吐舌头：“这么玄乎？那咱们这三岂不是只能在客院里发呆？”
“未必。”赵峰脚步不停：“太清观能传承千年，总有些藏东西的地方。既然观主没空，咱们不妨自己找找线索。”
回到客院时，有道童送来斋饭，四碟素净的菜配着白粥，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只是送东西的道童依旧沉默寡言，放下托盘便躬身退了出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凌扒拉着碗里的青菜，忽然“咦”了一声：“你看这菜，是不是跟院角石缸边的青苔一个色？绿得发透。”
赵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口感清冽带着点微苦，咽下时竟隐约有股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淌。
赵峰眸色微动：“是用灵泉浇的蔬菜。”
“灵泉？”叶凌眼睛一亮：“就是那种能让东西长得特别好的泉水？那这观里岂不是藏着宝贝？”
“或许吧。”赵峰放下筷子，目光望向院外：“这三，正好看看这太清观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赵峰借着散步的由头，把观里能走的地方都转了个遍，那些宏伟的大殿、香火缭绕的神堂看似寻常，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梁柱的榫卯衔接处都刻着极淡的符文，连殿角的铜铃都比寻常物件重上三分，摇动时发出的声音能安抚心神。
叶凌则对那些往来的道童起了兴趣，她试着跟洒扫的道童搭话，问些观里的趣事，对方却只是红着脸摇头，脚步快得像被赶的兔子。
叶凌在膳房外撞见那个送茶的道童正踮着脚往灶台上放蒸笼，才终于逮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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