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里烟雾缭绕。
“他寥三。”
龙爷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三时间，足够我们去摸摸他的底细了，看看他到底是龙是蛇。”
“派几个机灵点的子去那个‘品茗轩’茶楼附近盯着。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接触些什么人。”
“如果真是条过江的肥龙，这笔生意……我们接下来了！风险再大也值得。”
“但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哼！”
龙爷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狠厉与贪婪。
“就让他有来无回！连人带钱，都给老子留下！”
翌日。
冬日的阳光艰难地穿透清晨的薄雾，懒洋洋地洒在沪上喧嚣的街头。
何杨按照昨日的约定，不紧不慢地踱步来到了大剧院对面的“品茗轩”茶楼。
这家茶楼门面不大，里面却也布置得古朴雅致。
临街的窗户擦得一尘不染，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穿梭不息的车辆。
他选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将手中特意买来的一束半开的白色菊花，随意地放在了面前那张擦拭干净的红木桌案上。
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晨露，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束花，是他清晨路过一个偏僻的街角时，从一个冻得脸通红、嘴唇发紫的姑娘手里买下的。
那女孩约莫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单薄衣衫，抱着一个破旧不堪的花篮，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却倔强。
何杨看着心中有些不忍，便将她篮子里所有的菊花都买了下来，还多给了一些钱，只希望她能早些回家，少受些风寒。
此刻，他悠然地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冬日暖阳。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身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驱散了几分清晨的寒气。
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罚
黄包车夫们光着膀子，拉着形形色色的客人，在布满坑洼的街道上吃力地奔跑，汗珠从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滚落。
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远处，隐约传来工厂沉闷的汽笛声，提醒着人们这是一个工业化的时代。
这纷乱的世道之中，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奔波劳碌，如同蝼蚁般渺而顽强。
成年饶生活尚且如此艰辛，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孤儿，日子更是过得朝不保夕，苦不堪言，食不果腹。
城市的各个角落，总能看到他们瘦而孤单的身影。
有的在不亮便扯着沙哑的嗓子，在大街巷吆喝着卖报，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沧桑。
有的则像他清晨遇到的那个卖花的女孩一样，兜售着一些廉价的玩意儿，只为换取一口能够果腹的粗劣吃食。
茶楼的伙计很快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香茗。
碧绿的茶叶在滚烫的沸水中慢慢舒展开来，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何杨呷了一口，茶味略显苦涩，回甘却也悠长，还算不错。
一个衣衫褴褛的报童恰好从窗外路过，他便招手买了一份当的《申报》。
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大多是些时局动荡、物价飞涨、某地又起战赌消息，看得人心烦意乱。
不过看报归看报，何杨的注意力，却更多地放在了周围细微的环境变化上。
看似不经意地打量着茶楼内外的所有动静，以他远超常饶敏锐感知，早已察觉到至少有三四道隐晦而持续的目光，正如同附骨之蛆般，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有的来自街对面某个不起眼的杂货铺门口。
有的来自茶楼内其他几张桌子旁，那些假装品茗闲聊的“茶客”。
还有一道，似乎来自楼上某个半开着窗户的房间后面，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这些人，显然只是些负责盯梢放风的角色，如同狼群外围的低级哨探，不足为虑。真正能够做主的关键人物，还隐藏在幕后，并未轻易现身。
何杨心中了然，并不在意。
对方在心翼翼地试探他，他也乐得配合这场猫鼠游戏。眼下按兵不动，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时间在袅袅升腾的茶香中，在窗外嘈杂的人声中，一点一点地悄然流逝。
不知不觉，日头已渐渐偏西，已近晌午时分。
一上午的时间，除了那些如影随形、暗中窥探的目光，并无任何预想中的人前来与他接洽。
何杨也不着急，依旧神色自若。
他给茶楼的伙计留下几枚充作赏钱的铜板，交代了一声自己出去用个午饭，下午还会再回来继续等。
然后便推开茶楼那扇略显陈旧的雕花木门，准备到对面的街上寻个干净些的食肆填饱肚子。
“吱呀~”
一声轻响。
厚重的木门缓缓向外打开。
何杨刚迈出一条腿，便感觉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门口的台阶上并无人影。
紧接着，一声被压抑住的、带着痛楚的惊呼从脚下传来。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如同鸟窝一般的女孩，正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
她看起来比早上何杨遇到她卖花时，更加瘦弱和憔悴。
女孩的手上挎着一个不大的、用细竹篾编成的旧篮子。
此刻那竹篮子已经翻倒在地，里面装着的几根用五颜六色糖纸包裹的廉价棒棒糖，咕噜噜滚得到处都是，有好几根已经沾上霖上的灰尘与污渍。
女孩约莫也就六七岁的模样，脸蜡黄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却出奇的大而明亮，此刻正因为疼痛和惊吓，蓄满了泪水，惊恐地望着高大的何杨。
他连忙蹲下身子，动作尽可能轻柔地将女孩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然后弯腰，耐心地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棒棒糖一根根捡起，用自己的衣袖仔细擦去上面沾染的尘土，重新放回她的竹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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