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把我从混沌里拽出来。
时空乱流那种五脏六腑被揉成一团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退，我抱着苏沐瑶重重摔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震得牙床都发麻。怀里的人闷哼了一声，后颈那块暗金色印记又开始发烫，隔着两层衣服都烧得我皮肤疼。
\"嘶...\"我咬着牙撑起身子，刚想查看苏沐瑶的情况，红色的扫描光束突然刷过我们的脸。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四周，像是几百个喇叭同时在耳边炸响。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生物信号！实施清除程序！\"
机械合成的女声还在回荡，四具看起来像是由钢板和重炮拼凑而成的大家伙从废墟里站了起来。夕阳的红光从金属穹顶的破洞里斜射进来，照亮它们布满锈蚀却依旧狰狞的躯体，肩部的炮管发出嗡鸣，开始充能。
我立刻把苏沐瑶死死护在身下，右手按在地面上准备召唤军魂之力。但一股强烈的滞涩感从丹田升起，金色光脉在血管里缓慢爬行，像是被粘稠的泥浆堵住了。
\"该死！\"我心沉了半截，这鬼地方竟然压制军魂之力！
就在机械守卫肩部的等离子炮亮起刺眼蓝光，眼看就要把我们轰成碎片的瞬间，十二道金光突然从我身后爆发开来！
是跟着我们一起传送过来的动力装甲！它们原本半跪在传送阵里，此刻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浑身闪烁着修复性的金色光芒，残破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弹孔被金光填平，断裂的关节重新连接，原本黯淡的头盔亮起熟悉的蓝色目镜光。
\"保护目标：苏沐瑶。\"
机械合成的战术通报声直接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是通过耳朵听到，而是像数据一样直接传入意识。
\"威胁等级：高。执行优先度：最高。\"
十二具动力装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散开来，呈标准的夜隼队防御阵型将我和苏沐瑶护在中央。7号装甲——老K的编号——率先开火，高斯步枪的轰鸣震得我耳膜生疼，特制穿甲弹精准命中左侧机械守卫的膝关节。
\"哐当！\"那大家伙失去平衡轰然倒地，肩部还没充能完毕的等离子炮打偏，在远处的金属墙壁上炸出个篮球大的熔洞。
\"自由射击！火力压制！\"
又是一声指令在脑海响起，虽然还是机械合成音，但我莫名听出了熟悉的干脆利落——那是猴子的战术风格。
趁着动力装甲和机械守卫交火的间隙，我快速环顾四周。
我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像是某种工业设施的中央控制室。断裂的管道从穹顶上垂下来，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不知名的棕黄色液体。墙壁上布满了熄灭的仪表和碎裂的屏幕，地上散落着各种武器残骸和动力装甲的残片——有些残片上甚至还能看到弹孔和爆炸灼烧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混杂着淡淡的铁锈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闻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
最奇怪的是这个地方的光线——橙红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渗透进来，把一切都染上落日般的诡异色调。抬头望去，能看到金属穹顶上布满了不规则的破洞，像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砸出来的。
\"系统！什么情况？\"我在脑海里呼唤，但得到的回应却断断续续。
【检测到高强度...干扰场...定位功能...失效...能量屏蔽等级...9...建议宿主...立即撤离...】
系统提示音像是老旧收音机信号不良，夹杂着大量的噪音，根本听不完整。但\"能量屏蔽等级9\"这几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这意味着我在这里几乎无法调用系统提供的任何支援。
怀里的苏沐瑶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开始轻微颤抖。我低下头，发现她后颈的暗金色印记重新亮了起来，纹路像是活过来的蛇一样在皮肤下游走，温度越来越高，烫得我手臂发麻。
\"沐瑶？你醒了吗？\"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但她依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皱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地上一块相对完整的动力装甲胸甲，我突然愣住了。
那块银白色的胸甲上，印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标识——夜隼项目的鹰徽，下面还有一行几乎被锈蚀磨灭的编号：夜隼-03。
03号是石头的编号。那个平时沉默寡言，却总在训练时偷偷多给我塞能量棒的憨厚家伙。
我心脏猛地一缩，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周围散落的其他碎片。果然，在不远处的断壁下，我看到了刻着\"夜隼-11\"的半块头盔——那是鬼的编号，他才刚满十九岁，最大的梦想是退役后开一家糖果店。
这些不是普通的动力装甲碎片。它们是我的兄弟们曾经穿戴过的。
实验日志里的画面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老K站在玻璃舱前，对着镜头笑得一脸轻松：\"队长你看，这才是真正的'回家'之路...\"
原来这就是你们选择的\"回家\"方式吗？用这种...不人不鬼的形态？
\"轰！\"最后一具机械守卫在密集的火力下被打成了筛子，残破的身躯冒着黑烟倒在地上，激起一片金属碎屑。
战斗结束得很快，十二具动力装甲呈环形警戒，武器系统依旧处于激活状态，随时准备应对新的威胁。夕阳透过穹顶破洞斜照在他们身上，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像是十二尊沉默的钢铁雕塑。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十二具动力装甲突然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头盔微微前倾，像是在...等待指令？
要知道，虽然我一直把他们当成并肩作战的兄弟，但在系统设定里，他们本质上还是\"召唤物\"，只会执行我下达的明确命令，或者根据战场情况做出预设好的战术反应。像这样主动进入待命状态，还是第一次。
我抱着苏沐瑶站起身，慢慢走向离我最近的7号装甲。老K的装甲右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那是我们最后一次任务时，为了掩护我撤退被能量武器灼赡。
\"老K？\"我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触装甲的破损处。
就在我的指尖接触到冰冷金属的瞬间，一股微弱的震动传来，像是...脉搏？
紧接着，7号装甲的胸甲上，那个原本是夜隼鹰徽的位置，一个齿轮形状的徽章突然亮起金光，频率恰好与我怀里苏沐瑶后颈的印记同步闪烁。
嗡——
装甲内置通讯频道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震得我脑子发疼。我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7号装甲突然抬起的手臂挡住了去路。
不是进攻姿态，它只是抬起手，掌心对着我，像是在示意我不要离开。
\"队长...能听到吗？\"
一个熟悉到让我心脏骤停的声音，突然通过通讯频道直接传入我的脑海。
那声音带着点电流的滋滋声，还有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却依旧保留着我记忆中的独特腔调——上扬的尾音，略带戏谑的语气，以及只有我们兄弟间才懂的那个轻微的\"儿\"化音。
是老K。真的是他！
我浑身一震，怀里的苏沐瑶差点脱手掉在地上。我死死盯着7号装甲的头盔，蓝色的目镜光平静地映着我的脸，却让我感觉像是老K正透过那层金属，在深深注视着我。
\"老K...真的是你？\"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你们...你们还活着？\"
\"活？算是吧。\"通讯频道里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以另一种形式。我们的意识数据被转移到了这些装甲里，困在这个鬼地方快...不记得多久了。\"
\"这里是哪儿？帝国中枢？你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实验日志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口气问出了所有问题，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7号装甲缓缓站起身，其他十一具装甲也随之站起，依旧保持着环形警戒，却没有丝毫要干涉我们对话的意思。
\"这里是帝国中枢外围的数据库防御区，我们叫它'锈蚀迷宫'。\"老K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实验日志你看到多少？\"
\"看到你们躺在玻璃舱里，你那是'回家之路'。\"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声轻笑，却听得我心里发酸。
\"是啊，回家之路。可惜我们走错了方向。\"老K的声音沉了下去，\"731项目的真正目的不是简单的时空穿越，而是利用'高维侵蚀体'的力量突破多重宇宙壁垒。那些红光齿轮，那些怪物，都是侵蚀体的不同形态。\"
\"高维侵蚀体？\"我皱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简单，就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寄生虫？它们能吞噬能量，改写物理规则，甚至影响时间线。\"老K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凝重，\"而苏沐瑶...她不是被选作钥匙。\"
我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苏沐瑶。
\"她本身就是钥匙。\"老K出了那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她是高维侵蚀体的活体容器。当年实验意外失控，侵蚀体意外寄生在了恰好出现在实验场的她身上，成了唯一的'稳定坐标'。\"
怀里的苏沐瑶突然颤抖得更厉害了，后颈的印记光芒大盛，烫得我几乎抱不住她。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握住苏沐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什么叫活体容器？\"
\"字面意思。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随时可能苏醒的怪物。\"老K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我们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数据库需要'钥匙'才能解锁。牺牲她，放出侵蚀体，我们就能解除束缚，获取完整坐标，真正回家。\"
\"你再一遍？\"我感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的7号装甲在视野里开始扭曲，\"牺牲她？你让我牺牲沐瑶？\"
\"只是解除容器束缚，不是杀死她。\"老K纠正道，却没什么服力，\"但释放后的侵蚀体需要宿主，她确实有90%以上的概率会被彻底吞噬意识，变成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怪物。\"
\"那他妈有什么区别？！\"我怒吼出声，军魂之力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金色光脉在皮肤下游走，灼痛了我的神经，\"老K你告诉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兄弟'？让我为了你们杀了她？！\"
通讯频道陷入了沉默，只有滋滋的电流声还在持续。7号装甲静静地站在我面前，蓝色目镜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犹豫？
\"队长，你冷静点听我。\"另一个声音突然插入通讯频道，是猴子，\"我们被困在这里太多年了，意识数据每都在衰减，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真的彻底消失了。这不是请求，是...最后的希望。\"
\"而且...\"又一个声音响起，是机枪手石头的低沉嗓音，\"你真以为你能一直保护她？她体内的侵蚀体一直在成长，总有一会自己苏醒。到时候不止她会死，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吞噬。牺牲她一个，救我们这么多人，还有你自己，这是最理性的选择。\"
\"最理性的选择？\"我气得笑出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石头，以前出任务我被虫族围困，是谁违抗命令冲回来救我？那时候你怎么不谈'理性选择'？！\"
石头的声音沉默了。
\"鬼，你！\"我把目光投向11号装甲，\"你以前总想找个漂亮老婆开糖果店，等回去了我帮你介绍，这话还算数吗？现在让你用一个无辜女孩的命换你的'回去'，你良心过得去吗？！\"
11号装甲往后退了半步，像是被我的话刺到了。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十二具动力装甲静静地站在夕阳的红光里，沉默得像是十二座墓碑。怀里的苏沐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我的战术服衣襟。
她一直醒着。她听到了所有对话。
我低下头，对上她泪眼朦胧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痛苦和...决绝？
\"林霄...\"她轻轻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异常坚定，\"如果...如果那是唯一的办法...\"
\"闭嘴！\"我打断她，心里像是被刀剜一样疼，\"没有什么'唯一的办法'！我不准你这种话！\"
\"队长。\"老K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时间不多了。你看周围。\"
我一愣，顺着他的提示看向四周。
原本散落在地上的动力装甲碎片，不知何时开始轻微地移动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磁力吸引，块的碎片汇聚成大块，然后慢慢朝着我们这边的方向\"流淌\"过来，在地上形成一道道银色的\"溪流\"。
而苏沐瑶后颈的暗金色印记，此刻亮得如同型太阳，光芒穿透了她的发丝，在地上投射出复杂的齿轮纹路。我胸前的齿轮徽章也同步变得滚烫，金色光脉顺着血管疯狂游走，像是要破体而出。
\"侵蚀体感应到了同类的聚集，正在加速苏醒。\"老K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 urgency，\"最多还有十分钟。要么现在动手解锁数据库，我们还有机会控制局面；要么等她彻底变成侵蚀体，我们所有人一起完蛋。\"
十二具动力装甲突然同时做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动作——它们解除了武装。
高斯步枪收起，等离子炮能量指示灯熄灭，近战武器也缩回了装甲内部。肩部和胸口的武器模块纷纷弹出，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它们全部解除了武装，以最脆弱的姿态，静静地看着我。蓝色的目镜光在昏暗的空间里闪烁，像是十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队长。\"老K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也有一丝绝望，\"从第一加入夜隼队起，你就是我们的队长。你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无论你怎么选，我们都认。\"
我看看眼前十二具解除武装的动力装甲，那是我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又看看怀里泪流满面却眼神决绝的苏沐瑶，那个在边陲镇给了我第一份温暖、陪我走过无数难关的女孩。
胸口的齿轮徽章烫得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肤，怀里苏沐瑶后颈的印记同样炽热。两种力量在我体内冲撞、撕扯，让我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地上的动力装甲碎片还在不断聚集，已经形成了数个足球大的金属球，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它们像是在...等待。
等待我的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擦干苏沐瑶脸上的泪水。她的皮肤滚烫，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还对我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林霄...别难过。\"她轻轻握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后颈的印记上，那里烫得吓人，\"如果...如果这是我的宿命...\"
我的指腹触碰到她后颈滚烫的印记，感受到那下面疯狂跳动的能量，像是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同时，胸前的齿轮徽章也传来一阵强烈的共鸣，似乎在呼应着那股能量。
周围的金属球停止了滚动，十二具动力装甲的蓝色目镜光同时聚焦在我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低头看着苏沐瑶含泪的双眼，又抬头看向沉默等待的动力装甲兄弟们。夕阳的最后一缕红光从穹顶的破洞中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也照亮了我手中那把不知何时重新捡起的战术匕首——它的锋刃上，正反射着不祥的红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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