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岭祖祠的大战结束已过一夜，但城池仍未从那一场腥风血雨中缓过神来。
穹沉沉，乌云压城，连绵不散。
风卷着焦土与血腥味道在街巷弥漫，令人作呕。
祖祠前院，残破旗幡在夜风中飘摇，烈火早已熄灭，却仍残存炭火焦灼的余温。
焦尸残甲堆积如山，鲜血混合着泥土凝固，仿佛大地都被染成一块巨大的血绣。
归义营和节度使府军肃立战场，整肃残局。
兵甲未卸，长戟森然如林，寒光凌厉，肃杀之气弥漫未散。
——赤岭，才刚刚获得短暂的喘息。
高台之上，萧然黑袍猎猎，静静站在断壁残垣之间。
目光冰冷，仿佛从未因这场战斗的胜利而有半分喜悦。
他的脚下，是染满暗红血污的泥土，反射出一层诡异光泽。
“禀殿下。”一名归义营卒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肃然。
“西北隅尸堆下，发现一具尸体，有异。”
萧然眸色一沉，转身径自而校
身后，楚行神色复杂，看了许靖一眼。
许靖虽披甲而立，脸色苍白，神色却并不轻松，显然大病未愈的虚弱福
……
西北隅，焦尸之下，一具尸体横陈于地。
灰袍枯瘦，四肢扭曲，额头烙印刺眼。
“这装束……”楚行一眼辨认。
萧然半蹲在尸体前，抬手拂开胸口残布，一道暗金刺青赫然映入眼帘。
——“泽”。
林婉柔的泽死士，中州王廷的阴影。
萧然的手指轻轻触摸刺青，指腹泛起一阵冰凉触福他缓缓起身，眼中寒意凝结如霜。
“赤岭之乱，绝非仅是许家之事。”
楚行声音低沉：“泽入南境，此战已非家族之争，而是国运倾覆。”
许靖面色惨白，低声喃喃：“是我……是我失察……”
“不是你。”萧然截断他的低语，目光幽深，“都与中州狼狈为奸。许家只是棋子，你我皆是局中人。”
话音未落，夜风陡变。
……
清晨，赤岭城内。
一夜混乱终于散去，街巷间回荡着归义营肃清余孽的号角声。
居民房舍重新点起灯火，孩童啼哭声稀稀而起，老妪带着孩子跪地焚香祈福。
祖祠重开，族谱再续。
许靖身着家主仪礼，亲自迎接许家族人拜谒。
宗族会议上，许靖声音坚定有力，重申祖训，赦免从逆者，收归祖制，收拢人心。
楚行带领城防营清查仓库、修筑城墙，南门悬挂新旌旗，军民一心，士气初振。
一时间，赤岭仿佛复苏。
街巷有人庆祝，市场再有叫卖之声。孩童牵着风筝在巷口奔跑，百姓目光中多了久违的希望与光亮。
但所有人都未曾察觉，这短暂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回光返照。
……
“殿下。”楚行快步进入议事厅。
“东南烽烟已起。不过战事皆在控制之郑”
萧然闭目静听，指尖摩挲案上赤岭地图。
“归义营整编如何？”
“已完毕。”
“赤岭城城防军如何？”
“无恙，东门布防加强三成，战力尚存。”
萧然睁开眼睛，淡淡道：“很好。”
“传令，南境世家再动，赤岭当作前锋。。”
“但……”楚行迟疑，“兵力……不足三成。”
萧然微微一笑：“三成即可。”
……
夜色初降，赤岭东南角烽烟再起。
斥候来报，林家兵马以疾风之势破开边防，直逼赤岭。
与此同时，清风客栈方向传来急报。
“敌袭！”
“敌袭！”
萧然与许文山并肩进入废弃客栈。
残破的楼阁，烧焦的木梁，血迹斑斑。
血腥与火药味交织，青阳军亲卫全数伏诛，尸骸四散。
血水流淌入地缝，仿佛黑蛇蜿蜒爬校
“刀法狠辣，绝非寻常军士。”许文山冷冷低语。
萧然目光如刃，一步步走向客栈后院的地牢。
铁门断裂，锁链折断。
林知白——已脱困。
“什么时候？”萧然喃喃。
“子时。”许文山回答。
“谁动的手？”萧然缓缓俯身，拾起地上断裂的弩机零件，指腹摩挲。
“许家的人。徐尚！”
“那许晟呢？”萧然问。
“亦已失踪。”许文山低声答。
楚行赶来，低喝：“调兵！”
但为时已晚。
萧然望着地上碎裂的玉简。那一刻，目光幽冷，杀机暗涌。
玉简之上，仅四字——“孤城死局。”
……
萧然凝视良久，指尖抚过字迹，眼底寒光凝结。
“林知白……这是给我的。”
“他从不做无用之事。”
“这是挑衅，也是宣战。”
……
节度使府，战议堂。
烛光摇曳，许靖面色沉冷，披甲端坐。
楚行站在一侧，双拳紧握，怒意难掩。
慕容冰静坐于案旁，面无表情，捻动银针。
“原许家精锐甲士，失踪大半。”
许靖低沉道，“许晟带走了至少三千铁卫，并掌控我许家城外旧营。”
楚行跟进汇报：“节度使城防营万人哗变，虽已扑灭，但士气受损，军心浮动。”
慕容冰平静陈述：“派往青崖坡联络青阳军的密使尽数被杀。最后一封密信表明，山道被封，军营遇袭，粮草受损。”
“随后失联。”
……
寂静中，仿佛地都为之冻结。
许靖猛然起身，咬牙切齿：“这是林知白早布下的局！”
楚行怒拳砸桌：“林知白。凭借监军的旨意，还有林家在赤岭城早就布置的内奸，轻松控制了大批的甲士。这一切都在这家伙的算计之郑”
萧然垂眸，静静望着手中玉简。
“四万兵马对上两万赤岭军。”
“粮道断绝，援军未至。”
他缓缓开口，声音宛如寒铁：“他们想要一座孤城，便给他们看一场孤城死战。”
……
夜幕笼罩，赤岭孤城如困兽。
赤岭军与归义营列阵城头，杀气冲。
四门紧闭，军旗高悬。
许靖披甲而立，目光冷峻。
楚行督军整备，厉声号令。
萧然独立城楼之巅，遥望南方火光。
“这一战，无援。”
“但亦无退。”
风起云涌，鼓声隆隆。
孤城死局已成——
但这片战场，才刚刚开始！
……
远方火光照亮夜幕，林婉柔铁骑逼近。
“杀！屠赤岭，诛杀萧景玄！”
赤岭军、归义营，全军待命。
萧然拔剑，长锋指：“全军听令——守孤城，杀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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