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弘道四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
早晨。
姜楠放下手中的铁锹，眼眶通红，注视着一个个坟包，道：“我们先去商讨吧。”
他们三人一前一后，一步步的沉默地走着。
碧水街上的那些有钱商人离开甚多，房屋一栋又一栋的空了下来。主人家早已离去，一开始只剩下了婢子和厮守家，而如今，被流民鸠占鹊巢。
他们数之不尽，或是站在屋外，或是坐在屋檐。黑压压齐刷刷地看着姜楠他们，浑身脏兮兮地从碧水街而过。
坐在屋檐上的孙隶把玩着昨日姜楠给他的簪子，垂眸看着他们，唇畔缓缓勾起，“诶，沈姑娘，你哭了没？”
姜楠抬眸看着在朝阳里的男子，心下一横，冷着脸朝着他们而去。
她站在底下，仰头看着上面的人，眸子通红，却是唇畔悬着笑，“公子，可否下来聊聊？”
腰间别着斧头的孙隶脚尖一点，落到地表，他将玉簪收入怀中，“姑娘想问什么？”
“公子可是知晓什么？”姜楠反问。
着，姜楠向身边的叶仲舒招了招手，“叶掌教，可否借个钱？”
姜楠手中捏着叶仲舒给的钱囊，“只要公子的消息值钱，不管多少银子，我们都给。”
孙隶听此，刚想从姜楠手中接过钱囊，却见眼前的姑娘将手腕一转，把银子背在了身后。
“先消息。”
“姑娘可真是单纯，我们人多，只要我们一拥而上，不管消息真假我们都能抢到钱银。”孙隶笑着道。
“是公子单纯。虽这个东锦城妖孽横行，但如今在你面前的我们三人身份可不简单。我乃世家沈氏，在我身后的是掌握兵权的叶家，更别我们身边的男子。你们若敢对我们造次，你们想在这儿求个平安，寻个安稳，找间遮蔽日的屋子都将无法得逞。”姜楠双手背在身后，冷眸横视这些人。
“你们想被赶出东锦城么？”姜楠唇畔一勾，“我们能做到！”
孙隶眸子微微一眯，抬手拦下身侧想为他出头的男子。
“公子，我，是商人。商人诚信为本，我们只想花钱买个消息而已。”姜楠微笑着，她虽身后只有叶仲舒和顾时两人，仿若是有千军万马一般他们对峙，“做生意么？”
这些流民，大概是趁着碧水街没人来此暂住。他们应该会担心自己被赶出这儿，因而姜楠认为自己的这番话能直击他们的痛点。
“去把孙今朝找来。”孙隶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后又在另一饶耳边声地了几句。
那两人是相继离开的。
率先回来的是昨晚带话的姑娘。
孙隶看了一眼她，道：“今朝，你和这几位，你昨下午都看到了什么。”
十三岁的姑娘机灵，她先是与姜楠他们三人躬身行礼，随后缓缓道：“是跪在妈祖像底下的那群信徒。”
“昨日下午，我在顾家门口看热闹，随后见到一群人从碧水街而过。我便好奇跟在了他们身后，同他们一道，去到了白先生的府外。”
她或许是想起下午时分。
那些被挑唆的百姓们，气势汹汹地从碧水桥下来，踏上碧水街，齐刷刷地来到白嫣然的府门前。
孙今朝听见他们同白嫣然质问，为何不让他们拜佛。
“我们并没有不让你们拜佛，我们只是想要解决女子生育问题。”白嫣然和和气气地回答。
“那为何不将大师放出来？”
“此事你们得问金吾卫才是，而不是找我们。”狸戒备道。
“是你们讨要法才导致了大师被抓。你们的肚子就是肚子，我们的信仰就不是信仰了么？”
“金吾卫了，是你们这些苦主喊冤，他们没办法只能抓人！！”
白嫣然赶忙解释：“我们只是为了喊冤，是他们金吾卫故意引导，我们应该要一起面对朝廷才是。”
而为首那饶手中捏着碧玺佛珠，他一颗颗拨弄，忽然他面目狰狞，执着佛珠往白嫣然脸上猛地一砸，随着碧玺噼里啪啦纷纷落地——
“放屁！”
“你们这些女人，为了自己的私利都能和他国合作，还正义凛然的什么为了楚国的女子！既然你们的肚子不生，自会有其他人生！！！”
在此饶一声嘶吼之后。
登时围聚在一起的信徒们立即拿起手中的东西，中邪了似的，打的打、砸的砸……
不难看出，白嫣然院中的这些人，都是被那些有着信仰的人，活活砸死或者打死的。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都是极其寻常的平凡百姓。
听到这儿，姜楠两眼一黑，“她身边不是有人会武功么？”
“那些人之中也有人会武功，且不俗，尤其是那位率先砸出佛珠的男人！”孙今朝道。
腰间别着戒尺的叶仲舒取出腰间的碧玺问起：“是这些珠子的主人？”
才十三岁的孙今朝认认真真的看着，“是这个珠子的主人，是他带着他们来的。”
叶仲舒与姜楠对视了一眼。
顾时赶忙询问：“都有谁你可知晓？”
孙今朝摇了摇头，“人太多了，且我也是刚来东锦城不久，认不出人，反正都是信徒。不过……再后来又来了一群人，我听他们对话同样是认出了是谁。”
“谁？”顾时追问。
“是那些珠女桥以北的难民们。他们昨日好似是打算上门向白先生道谢，谢她让他们能吃到干净的食物，又希望与她商讨，能不能教他们读书识字。”
“我当时看到这群人之中，有人想留下帮忙，有人想不惹事离开。但他们多数还是不敢惹事，相继地将其他人拉走，任由白先生他们被活生生的打死。”孙今朝到这儿，长长的一顿，“而我，当时也离开了。回到了家中同老大们了这件事。”
“后来，老大派人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
“你们没报官么？”顾时询问道。
“在楚国若官府能管，早就解决了。然而我在碧水街看了许久，除了路过的，匆匆离开的，没有任何人上前查看。除了你们。”
孙今朝有问必答。
只不过这番话语，听得姜楠他们三人，心中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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